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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聲,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他,就是我軍赫赫有名的蕭文玖將軍。
蕭文玖將軍是我的爺爺許公巖的生前好友。蕭爺爺是江西人,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抗日戰爭中,他擔任過平西軍分區政委;抗美援朝時期,他任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二十兵團參謀長(楊成武任兵團司令員)。蕭爺爺給人的感覺是威風八面,而且聲如洪鐘,因而朱德總司令稱他爲“坦克車”。
上世紀90年代初期,我替爺爺許公巖去看望了蕭文玖爺爺,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他住在魯迅博物館附近的一座四合院裏。院子裏栽種着各種樹木,鬱鬱蔥蔥,讓人彷彿置身於植物園中。蕭爺爺走了以後,我心裏仍然想念着他。每次路過阜成門,我的眼前就會浮現出他堅毅的面容。在和蕭爺爺的交往中,我得到過老將軍的教誨和鼓勵,目睹了一位開國戰將的風采。
上世紀90年代,蕭爺爺已從崗位上離職休養,但仍能從他的舉止言談中看到那種雷厲風行的軍事作風。我第一次見到蕭爺爺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見到我十分高興,說話間,老人按動了茶几上的按鈕。頓時,鈴聲四起,嚇了我一跳。只見警衛員飛一般躍進客廳,還未等開口,蕭爺爺說道:“給客人倒水。”沒想到,連給我倒水都像是下命令。
說到蕭爺爺像坦克車,有一件事令我無法忘懷。1994年冬的一天晚上,我去看望他,陪我一起前往的還有兩名戰士。當時,我脫口說道:“蕭爺爺,我們一起合個影吧。”“好啊!”老人說道。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健步走到我們中間。大家一起圍攏在老將軍左右,正當警衛員即將按動快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舉起右臂,振臂高呼“衝啊!”這聲音恰似洪鐘,氣壯山河。
在與蕭爺爺交往中,他常常給我講抗日的故事。抗日戰爭時期,蕭爺爺已成爲一名優秀的指揮員,帶領着部隊衝鋒陷陣,戰鬥在抗日最前線。蕭爺爺對我說:“抗戰初期,日本兵的裝備比我們好,比我們的戰士吃得好,我們硬是靠着一種精神打敗了日本鬼子。”有一次,一小股日本鬼子突襲抗日根據地,他奉命率部隊阻擊。這股鬼子裝備精良,彈藥充足,戰鬥力不同尋常,拼刺刀的水平很高。蕭爺爺知道,我們戰士手中的武器不如敵人,而且經常吃不飽飯,體質虛弱。他果斷地調整部署、抽調兵力,發揮八路軍人多的優勢,五個或六七個戰士對付一個敵人,勇敢地與日本鬼子拼刺刀。“把他們圍起來消滅掉,我們拼的是民族精神!”蕭爺爺頗爲感慨。
1950年,蕭爺爺主動請求入朝參戰,被任命爲二十兵團參謀長。戰爭年代軍情瞬息萬變,硝煙中蘊含的是危險和死亡。一次,爲了保存實力,避開美軍的層層阻礙和突襲,兵團參謀長蕭文玖指揮部隊改變了原行動計劃。然而,這次任務卻令他一生不忘,就連他的警衛員也曾向我提及此事。原來,那次部隊行動是蕭爺爺按照戰時情況指揮部隊的。之後,在志司的一次會議上,他受到了彭德懷同志的嚴厲批評。結果,蕭爺爺當場與彭總頂了起來,說明理由和當時的情況。事後不久,彭總專門找他賠禮道歉。蕭爺爺的這一經歷,確實反映他敢於堅持原則、實事求是的作風。
多年的接觸,我深深地感受到蕭爺爺不僅是一位身經百戰的開國將軍,而且非常善良直率。1996年夏天,王英高將軍的夫人劉琳同志去世。我把這一消息告訴了蕭爺爺一家人。當晚,蕭爺爺便讓女兒給王英高爺爺打電話,對老戰友表示安慰,對劉琳同志的去世表示哀悼。說到蕭爺爺的直率坦誠,有件事一直銘記在我的心中。上世紀90年代一個下午,我向蕭爺爺探討問題時,因爲一個觀點分歧發生爭執。蕭爺爺脾氣很大,我也有些生氣。之後,有大約半年時間,我沒有登過他的家門。半年過去了,當我再次見到蕭爺爺時,他誠懇地對我說:“我的脾氣很不好,請你原諒。你這麼長時間不來,可想死我了。”一席話讓我的心中鬱煩頓時煙消雲散。
多年的交往,我與蕭爺爺經常就一個問題、一個人或一個事件交換看法,每一次下午去他那裏都要坐上兩三個小時。蕭爺爺住所坐南朝北,紅漆大門,是一座鬧中取靜的院落。每一次晚餐之後,我都要陪着他走出餐廳,在樹下漫步,在葡萄架下暢聊。有一次,走到月亮門時,他駐足凝視,指着正對月亮門的一排小竹林滿懷深情地對我說:“這是你爺爺讓我種的,他說院子裏種點竹子好。”
時間荏苒,老將軍已離開我們多年,我的心中一直懷念着他。他給予我的鼓勵,給予我的評價,給予我的教誨和力量,只有他和我知道。□作者:焦歌插圖/王金輝H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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