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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50後”,見證了北京購物環境從小賣部、商場、超市到網絡購物的全過程。我們的購物環境從小賣部、大商店、超級市場到網絡購物發生了巨大變化,不僅僅物質豐富、品種齊全,還有享受購物的輕鬆、自由、快樂。
小時候買東西是在公家的商店,也就小賣部的檔次,但叫“合作社”,幾排紅磚灰瓦的平房,破舊的木頭貨架,冬天生爐子、夏天開弔扇。那會兒認字少,老聽成是“盒子社”。
計劃經濟時代很多東西限量,憑本買,家家都有“購貨本”,一年一換。限購的品種可多了,雞蛋、白糖,肉、魚、粉條、粉絲、豆腐、白薯、大白菜、芝麻醬、火柴、燈泡……長長的一溜。有時候大蔥也限量,這得根據每年農副產品供應而定。
“購貨本”是比錢還寶貴的東西,錢可以借,這個不行。去商店是件麻煩事,布袋子、油瓶子、購貨本、油票、錢,一個不能少。很多時候“有價無貨”,快到月底小店沒雞蛋了,可苦了我們這些孩子,騎着車到處“偵察”哪兒有賣雞蛋的。每家每月只有一斤雞蛋,指標可是不敢作廢。
商店都是國營買賣,上下班有時有點兒:早8點,晚5點,中午休息一小時,每週一休息。雖然不方便也沒人提意見。家裏有老人的還好說,都是雙職工的可慘了,休息日買米買面買肥皂,夠忙的。鄰居之間經常借個醬油、燈泡、蠟燭什麼的,“剛用完,商店關門了。”小學生們放學較早,打醬灌醋的任務就交給我們了。
早先商店的格局是櫃檯式,商品在裏面,想買就得請售貨員拿,計劃經濟,人多東西少,售貨員權利跟脾氣都很大,跟他們說話得小心翼翼,給什麼拿什麼不能挑,小孩兒大氣都不敢出。最怕是買肉。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把購貨本遞上去,售貨員切了一半筋我也不敢吱聲,回家挨父母罵,花自家錢還像“小媳婦”,兩頭受氣。那會兒最吃香的工作是商店售貨員,誰家有個在商店工作的人,既風光又實惠。
那陣子社會上老討論“服務態度”的問題,商店牆上都貼着《服務公約》,有一條叫“不打罵顧客”,現在聽了覺得不可思議,那會兒這條可是“保護我們顧客的”。
要論服務態度最好的,小孩子眼裏那就得數“賣冰棍的老奶奶”,態度和藹,不煩不燥,童叟無欺,我挺同意的:“老奶奶不但允許我們挑冰棍,還幫着剝包裝紙呢!”
東西少,品種少,商店進點新鮮東西就排大隊,我小時候印象中的商店永遠排隊。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表姐結婚,要買“的確良”做襯衣。我和爸爸到處去碰,終於有一天在王府井看到了,排了三個小時纔買到,還只有白色的,每人限購兩件衣服的料。
小賣鋪拆了,建了百貨商場,房子大了,還裝了玻璃窗戶,牆也刷得白白的,木頭貨架子換成金屬的了。我很奇怪爲什麼叫“百貨商場”,怎麼想怎麼覺得裏面的東西不止百件啊?
小鋪變商場,東西是多了,服務態度卻沒見多大起色。有一次我和媽媽去買收音機,女售貨員說:“都一樣,有什麼挑的?”花了差不多一個月工資買東西,還不讓痛快挑,真不咋樣。
最頭疼的是“退貨”,經常是東西沒退成惹一肚子氣。有一次我買鞋,當時只試了一隻,回家後覺得擠腳,再去換時售貨員特別不高興,先說是鞋底髒了不好賣,後來又說小組長不在沒法開退票,讓第二天再來。我低眉順眼等她發夠了脾氣才勉強退了。
有一年上海鬧“甲肝”,售貨員怕“接觸傳染”,成天洗手心裏也亂亂的。那些日子去買東西熱鬧大了,售貨員每人拎着根長棍:“要哪雙鞋?”拿棍子挑給你,不知情的乍進商場肯定嚇一大跳:“這兒改少林寺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在京郊插隊,買東西更是不方便。村裏的小鋪就間小屋,啥都賣,油鹽醬醋、紅紙墨汁、田字格、小鏡子、粗白布,牆上掛着麻袋,地上放着鐵鍬,東西多得進不去人。要買毛線、花布就上幾裏地外的公社,被面、飯鍋啥的就得坐長途車上縣裏。如果想要樣子好看、顏色正的好衣服,只有進回市裏。幸好鄉下常有挑擔子走街串巷的貨郎填補商品不足。
貨郎的擔子有兩塊板不同的格子,打開就是個迷你小鋪:蒼蠅拍子磨刀石、竹衣架子癢癢撓、縫被子的大針、織毛衣的竹針、黑白線、襪子、頭巾、碗、勺……有時還有彩色繡花線,姑娘媳婦合夥買洋紅、果綠、明黃搭着用。找村裏心靈手巧的嬸子、大媽借花樣子描在布上,多是一些“鴛鴦戲水”、“鳳穿牡丹”、“喜鵲登枝”……繡在炕圍子、枕套子、蓋布上、門簾上,滿屋子生輝。
最吸引孩子的是糖豆,山楂卷,拿個雞蛋能換不少。貨郎的態度都超好,嘴甜還有耐心,隨便挑。剛過門的小媳婦會囑咐小貨郎:“下次記得帶鴨蛋鏡,雪花膏。”下次來肯定有,這服務態度,沒得說。
趕上改革開放,物質豐富,商店越來越多,經營方式也靈活了,收入與銷售掛鉤,這會兒的售貨員態度來個180度轉變。1979年,我考上大學去西單買東西,剛進商店,穿制服的小姑娘迎上來笑着問:“您看點什麼?”嚇我一跳,乍一見到這樣熱情還真不適應。挑衣服的時候,售貨員幫我拿着包還當參謀:“這件小點,我再給您找件大的。”熱情、周到、體貼。我換了好幾套終於滿意了,痛快掏錢,第一次有了“上帝”的感覺。
後來,在外國電影裏看到居然有沒櫃檯沒售貨員的“超級市場”,很替老外糾結:“這麼隨便拿還不得破產了?”但自己心裏也幻想過什麼時候也能這樣隨便挑揀地舒舒服服買東西。
沒兩年,家不遠就開了家超級市場,買東西自助式,挑自己喜歡,想拿多少拿多少,只要有錢。超市開張那天,紅旗招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這裏的購物環境更寬鬆、更自由,也更新鮮。商品豐富也讓人趨之若鶩,日用百貨、菜魚蛋肉、電器服裝,只要進了門一次性就把東西買齊,價格也便宜不少。人們蜂擁而至,大包小包往外拿,好像不要錢似的。下午我去時貨架都空了,連洗滌靈、手紙啥的都沒了,門衛說:“人太多了,警察都幫着維持秩序,人人都裝滿一推車,不到半天東西就賣光了。上貨員累得夠嗆,收費處也排着大隊……”
超市是個新事物,最初進去還得先存包,再後來有人給報社寫信說:“國外都不存包,國內超市這樣做是先入爲主,把老百姓當壞人了,傷自尊”云云,現在好多超市也不存包了,大家早都熟悉了這種購物環境。
如今,超市遍佈城鄉,當年我們插隊的那個京郊小村,不過幾百人,就有4家超市。人們可以隨心所欲買東西,只要你想得到。營業時間也長,下班後儘可逛個夠,甚至有了24小時便利店,真方便啊。有的超市爲了吸引顧客還開了購物班車,定時定點拉着人們去購物,然後免費送回來。我老媽就經常坐免費大巴去買東西,然後一直坐到家門口。
現在更有了網絡購物,那是更方便不過了,不出家門,不用擠車,動動手指頭,東西就送來了。朋友家有了寶寶,我替她發愁,沒法出去買菜啊,她大笑:“大姐,吃喝用玩,網上啥都有,今天下單明天就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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