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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暖思淫慾。紅臉巴兩口子大冬天的在窗臺上特別高調地談戀愛,公雞打鳴是有時有會兒,可鸚鵡一放開嗓子,你不拍籠子它就沒個完。而且紅臉巴因爲常年練口技,正經鳥叫已經不會了,經常我媽在廚房呆會兒就大聲問:“這是你叫呢,還是鳥學你呢?”紅臉巴吹口哨能一吹一上午,中間還不歇氣兒,學藝非常下工夫。可有這欣賞水平的母鳥不太多,紅臉巴成天繞着母鳥大獻殷勤,點頭哈腰,爲人家叨毛,叫聲古怪。母鳥就跟壓根兒沒看見一樣,該幹嘛幹嘛,急眼了就啄它一口。
別說母鳥煩它,王一王二這兩隻小黃雀都煩它了,只要隔壁一求愛,這邊籠子就開始打架,互相咬。王一霸佔着食罐,跟黑社會似的,只要王二靠近,它就擺出一副大老鷹的橫勁兒,張着嘴,氣勢洶洶。嚇得王二跟個猴子似的只能扒着鳥籠子向外張望,而且睡覺也不讓它站架子上,生生把一黃雀擠對成了蝙蝠,每天晚上都看它把自己倒掛在籠子上,就那樣還得把小腦袋插翅膀裏,難度真夠高的。
談戀愛上癮的紅臉巴我是不敢往外放了,因爲這倆傢伙正換毛,一出來就可勁在屋裏飛,追跑打逗毫無家教。趕上有串門的進屋,它們就飛得更歡實,人還沒坐住,頭頂上就開始飄鳥毛,弄得我還得打客人的頭髮上肩膀上胡嚕。戀愛中的動物智商也挺低的,紅臉巴飛的時候也不擡頭,咚的一下就撞牆上了,我打地上跟撿個山芋似的,給吹吹身上的土。串門的客官伸手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善良以及對動物的熱愛,摸了一下它的大尾巴。紅臉巴哪幹啊,心想,憑什麼你摸我?回頭就是一口,小嘴跟訂書機似的,肉立馬開了。客官也急了,一把下去,紅臉巴大長尾巴下來了。客官攤開手,好幾根大長羽毛,他無奈地看着我。我大方地說:“送你回去做把扇子吧。”
一個沒尾巴的公鳥是沒有魅力的,可紅臉巴不懂得照鏡子,總以爲自己就是鳥中的王子,依然不分時間段地怪叫。直到把王一逼急了,自己拉開籠子門飛到隔壁房頂子上一通喳喳喳,紅臉巴哪見過這陣勢,都看直眼了。王一在平息了一場別人的愛情之後,在花花草草上跳躍。我看了它們的自治區一眼,就出門買菜了。正跟賣土豆的劃價呢,電話響了,我兒子說:“王一自殺了,你快回來看看還有救嗎?”我覺得我整個就是飛回去的,跑得那叫快。滿腦子盤算,是裝死?是氣性大?可人家鸚鵡談戀愛也沒搶它媳婦,較什麼真兒啊?
進家一看,還真是,王一特別安詳地躺在花花草草上面。我兒子說,它去世的時候身邊沒人,只有三隻鳥。等他招呼王一的時候,發現它已經躺倒在鮮花翠柏中了。兒子蹲着問我,用不用報警。我說這事連居委會都不管。可到底是怎麼死的,太蹊蹺了,毫無徵兆。兒子說:“也不知道王一還有什麼遺願。”我說,估計唯一的就想把隔壁那對兒拆散了。
一個朋友打電話問我幹嘛呢,我說:“王一走了。馬上出殯。”我最後一個首飾盒子也貢獻出去了。我左手拎刀右手捧着首飾盒子抓着把掉把的炒菜鏟子,樓下松樹底下刨坑。“你過來送王一最後一程?”朋友大笑說:“你簡直把你們小區當陵園了,又埋耗子又埋鳥。”我刀劈斧剁地剷出一塊墓地,把看不慣同類戀愛的王一下葬。
這事對紅臉巴沒造成任何陰影,該怎麼鬧怎麼鬧。而王一去世激發了王二的智商,它打心裏感激我,認爲是我替它除了一害,讓它終於餓了能吃飯,渴了能喝水,睡覺的時候不用倒掛。所以王二幾乎跟我形影不離,我回家門還沒關好,它就打籠子裏飛出來迎接。只要一擡手,兩隻冰涼小腳丫就來了。王二最大的能耐是解釦兒。以前我對烏鴉爲喝水往瓶子裏扔石子的童話很不屑,我覺得那是人編出來的,但自打我看見王二能把我係得好好的塑料袋的扣兒拿嘴解開,就服了。我兒子說,咱以後解鞋帶都不用自己貓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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