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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門縫,我看到戴着老花鏡的母親,安靜地坐在院子裏木槿樹下繡花。
我叫了聲,媽,我來了。我看到母親恍惚中站起,起身忙爲我開門,神情裏滿是驚喜,說,你來了,怎不提前打個電話?我慌說,臨時決定的。
母親總爲我路上操心,心裏雖然希望我回家。每次都嗔怪地說,沒事不要來,路上新買的私家車太多,有些人的駕駛技術,像注了水的肉,真讓人擔心,我和你爸都好,掛念時打個電話就行,母親絮叨着。
我忙不迭地拿出新買的衣服,讓母親試一下。母親試衣時,我驀然發現她胸前幾處燙傷的痕跡,我一臉驚詫地心疼,母親輕描淡寫地說,炒菜不小心油濺的,現在快好了。母親身子佝僂了許多,穿衣服的動作也遲緩了,一股深深的涼掠過心底,我以爲母親不會變老,會像河流一樣,永遠有輸不盡綿延的母愛。
母親顫巍巍地在鏡前試穿,臉上溢着幸福,說着鎮上最近發生的事。挺合身的,母親說着,停頓一下,問剛纔說到哪裏了,我提醒:鄰家小翠,母親噢一下。我兀地發現母親一下老了,花白的頭髮,有點凌亂,瘦削的臉上佈滿皺紋,腿腳走路不再利索,我低下頭,心中一片潮溼。
母親忙着爲我包餃子,讓我把粉絲泡上,母親包餃子愛加粉絲,說吸水好。我對母親說,粉絲要少吃些,因在製作時常加入明礬,明礬讓粉條變得很筋道,不易煮爛,但過多食用易引發老年性癡呆。母親應諾着,說我還不知道呢!
母親切着切着菜,忽地想起什麼,忙在一堆雜物間翻找,說鄰居送的一包豇豆,你走時捎着,趁這一會想起。母親總把東西放得雜亂無章,找了好一陣,總算在倒扣的盆子下找到,放在我的包裏,長長喘了一口氣。又自言自語道,該和麪了吧,我忙去切剩餘的菜。母親嘆氣笑了笑,看我老糊塗了,餡還沒做好呢!我也笑了,冷清的院子,一下有了溫暖的感覺。
餃子包好後,母親端去廚房煮。一會我聞到煤氣的味兒,發現母親擰開煤氣,卻並未燃着,正剝蒜的母親,滿臉疑惑,未點燃?我說,媽,你坐着我來煮。昔日,母親從不讓我動手,怕弄髒我的衣服,現在也不攔了。
母親真的老了,粗糙的雙手關節突出,變了形再也伸不直。聽父親說,母親這些日子一直腰疼。我說母親能自己做飯吃,就很好了,不要再侍弄那菜園,逮蟲施肥澆水等,很累人,腰一直從早到晚佝僂着,吃不消的。我知道母親的心是寂寞的,我們一個個從她身邊飛走,菜園是她的寄託。
家有老人是一種幸福。每每逛街看到適合父親母親的衣服,或其他東西,我就興奮地買下。那笑容雖然蒼老,於我,是開在心裏最美麗的花。
但是母親不知不覺老了,像一棵老了的樹,連最輕的葉子也扛不住了。我轉過臉去,淚水濡溼了眼眶。我對母親說,以後我再也不回家了,免得你爲我路上操心,但我要帶你們回城和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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