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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永,雜文家,筆名南牧馬,山西山陰人。2010年出版了40萬字的《母親詞典》,被評論家稱之爲“把一位不識字的母親的口傳智慧,與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相交融;把人們耳熟能詳卻不太留意的數百條諺語,予以梳理,納入到文學經典和文獻典籍的引證考據的範疇”。新近由中央編譯出版社同時出版雜文集《說江湖》和散文集《說風流》。
一
雜文是什麼?雜文是詩的政論,政論的詩。首先是“詩”,然後政論纔有意義。兩千多年前,孔子即提出“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的觀點。今天,以“興觀羣怨”來概括、衡量雜文的特點和功能,仍然十分恰貼而準確。“興”給人以聯想與啓發,“觀”可以讓人更深刻地認識社會人生,“羣”使人“和而不流”(即使批評也是爲了團結,治病更是爲了救人),“怨”則體現了雜文的本質精神——即批判性。
二
時評界有一個有趣的現象,我給它總結了一句話,叫做“千里眼與萬金油”。所謂“千里眼”,是站得不高看得“遠”,對自己周邊的人和事往往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即使身邊一個小科長壞透了,也不敢開罪,但外省的某長、外國的元首,都敢橫挑鼻子豎挑眼。所謂“萬金油”,就是“什麼都懂”,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無不通曉,對於每一個新出現的問題,不管有無研究,都敢踊躍表態──至於“態”之高下優劣倒在其次,關鍵是“表”,爲了混個臉兒熟。不過愚以爲,對於雜文家來說,“敢說”固然需要,然而“說得好”尤爲重要。
三
據科學家講:“克隆就是以無性繁殖的方式進行復制。”語言無味、面目可憎的“克隆雜文”,完全符合這“三大基本特徵”。一是複製。“克隆雜文”滿篇複製着古人如何說,洋人如何說,“我的朋友”如何說,就是沒有自己如何說。二是無性。從某種意義上講,性格即雜文。而“克隆雜文”卻徹底地模糊了性別與性格,既看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寫的,也看不出是張三或者李四作的,千人一面,千篇一律。三是繁殖。“克隆雜文”既複製他人,也複製自己,交叉感染,互相“克隆”,故繁殖起來特別的快。材料豐盈、手段嫺熟的“克隆雜文家”,一天即可製作四五篇“克隆雜文”,儘可以對各類報刊隨心所欲地進行“地毯式轟炸”!
四
我之所以用“雷霆走精銳”來概括雜文的特點,是因爲“雷霆”代表力度,“精銳”代表美感,力度是思想的力度、批判的力度,美感是精金之美、陽剛之美,不管是思想也好、批判也罷,都需要藉助美的形式來實現,否則便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最關鍵的是一個“走”字,它是從“雷霆”抵達“精銳”的必由之路,既融合了作者的思想、激情、膽識和才學,也包含着選材、立論、開掘、創新以及“天機雲錦用在我”、“藝匠慘淡經營中”的整個創作過程。的確,美是力量,批判是力量,思想也是力量;好雜文是批判的武器,是思想的雕塑,是立論的美文。
五
一個健康的社會,必須有哲學的牽引,歷史的反思,文化的批判。雜文,是社會“感應的神經,攻守的手足”,因而雜文要敢於戳穿僞裝,發出真聲。真是藝術的生命,也是一切價值的基礎。好的雜文,必然蘊涵着深刻而獨到的思想和見解。而且,好的雜文,辛辣,幽默,形象,概括,精煉,耐讀,有張力,有血性,令人常讀常新,永不饜足。好雜文不僅今天可以讀,今年可以讀,而且十年二十年甚至數百年以後,仍然可以讀出“味道”以及“成色”來。好雜文是一件藝術品。
六
真正的雜文家,一定是有筆的人。有筆的人不僅僅是有水平有文采的人,更是有自由之思想、獨立之人格的人。有筆的人也是真誠的、勇敢的、“我手寫我口”的、有良知的人。有筆的人當然還是“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的富有正義感和使命感的人。有筆的人最重要的不在於他寫了什麼,而在於他不寫什麼。對於一切趨炎附勢、溜鬚拍馬、人身依附、幫閒擡轎的文人槍手來說,筆,何有於他!
(本文選自李建永雜文集《說江湖》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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