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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新夏在接受採訪本報記者王曉明攝
88歲歷史學教授來新夏談讀書的目的“淑世”和“潤身”
88歲的來新夏先生不喜歡“悅讀”。“非要把‘閱讀’改成‘悅讀’,我認爲是病態的。閱讀就是閱讀,爲什麼要說成‘喜悅地讀’,讀到好書本應有喜悅的心態,但不是勸不喜歡讀書的來讀書,不是爲了討誰喜歡而讀書。”老先生在他的書房裏對我們說。
“讀書的兩大目的就是淑世和潤身。淑世就是對社會有所功用,要幫助對社會的某些問題進行思考。潤身就是培養自己的素質。有人認爲讀書就是爲了找樂兒,其實真正的讀書是個苦差事,本身找不到樂兒。”“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則載於《淮南子》的古訓,老人一生引以爲案頭之訓。
來新夏小傳
祖籍浙江,幼年隨家人遷至天津,求學於北京輔仁大學。1950年至今,歷任南開大學歷史學教授、校務委員、圖書館館長、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圖書館學情報學系主任等職。主要從事歷史學、目錄學、方誌學研究,被學界稱譽爲“縱橫三學”著名學者。編著有《北洋軍閥史》《書目答問匯補》《方誌學概論》《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其於學問之外,還有大量的散文隨筆著作。1958年創作的京劇《火燒望海樓》由歷慧良主演,曾數月上座不衰。
-與北洋軍閥結“不解之緣”
無論在輔仁大學讀書的歲月,還是跟范文瀾先生治史的日子,直至到南開大學著書育人,來新夏手不釋卷。
老先生的家在南大北村一幢普通居民樓裏。入冬的第一場薄雨後,我們踏着積水和落葉尋徑前來拜望。推門而入,我們幾乎辨不出房間的功用。兩間稍大的屋子裏、過道里,擺滿了書架。
在書的海洋裏,他是一個勤奮的好漁夫。
來老早年求學於北京輔仁大學,這是一所德國教會學校。日軍侵華期間,北京高校紛紛淪陷,輔仁因其德國背景得以保持寧靜,故當時未南遷的學者幾乎雲集輔仁。年輕的來新夏得到陳垣、餘嘉錫、張星烺,以及啓功等飽學鴻儒的言傳身教,如沐春風。至今,輔仁嚴謹的學風,仍令老人稱道。他向我們回憶這些學界星宿。“陳垣先生是‘二陳’之一,與陳寅恪齊名,當時是輔仁的校長。餘嘉錫先生是位舊知識分子,當時任國文系主任,由於允許跨系選課,我當時選修了餘先生的《目錄學》課程。張星烺先生是中西交通史方面的專家,學化學出身,後來生病,病中將家中所有文史藏書讀了一遍,所以轉了專業。啓功就是現代人比較熟悉的文史大家了……”
來老治中國近現代史用力最勤。解放後,他追隨范文瀾先生參與整理北洋軍閥原始檔案,從百餘麻袋雜亂無章、積塵甚厚令人窒息的藏檔中,條分縷析出歷史的真相。從此與“北洋軍閥”結下“不解之緣”。“最初寫《北洋軍閥史》有過顧慮,因爲人家說軍閥史是黑暗、惡人的歷史。但一切事物都有兩面,沒有惡哪有善?”老先生開始給我們上課,“以前一說到北洋軍閥政府就全盤否定,其實不然。北洋政府是當時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它最大的功績是改革了中國的舊軍制。這些新軍是清政府建立起來的,也是推翻滿清的中堅力量。另外說北洋軍閥連年混戰,百姓遭殃,但這也促成了各派系之間的消磨,使後來的統一變得輕而易舉……”
談到爲何選擇學歷史,來老說自己記憶力特別好,打小記人名字就很快,這是學歷史的必要條件。後來到“文革”時,來老因研究“壞人的歷史”遭批鬥、下放,很多書稿丟失了,但他覺得只要人在,書稿、資料都能恢復。
-表達歷史應通俗不能庸俗
對於目前一些類似“戲說”的歷史讀物,來老表示,歷史應該通俗,但不能庸俗。“歷史要通俗地表達,不能庸俗地歪曲。迎合人們的需要,這不叫歷史,這叫媚俗。”他打了一個比方,“對歷史的所謂戲說,就像食品裏的添加劑,有些是無害的,而有些則是有害的。”
遇到好書,怎麼讀法?來老的回答很乾脆——把薄書讀厚了,把厚書讀薄了,“一本著作,多多少少都會有水分。因爲如果沒有水分,就像沙子水泥一樣,粘不到一起。書也一樣,起承轉合之間總有些無用的話。取其精華,把書讀薄一點兒,就是收穫。”“另外,讀書要勤,不要以沒時間爲藉口。”老先生說,“讀書要有韌性,不能一時興起、一時興落;要勤於記錄,不要仗着年輕全憑腦子記。積累久了也是一筆財富,過40歲之後就會感覺到筆記的妙處了。”
年到米壽的來新夏至今筆耕不輟,他向我們了展示中華書局出版的兩部近作《書目答問匯補》《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增訂本)》。就在前不久,他剛完成了一部關於清史的200萬字的龐大課題。“除了腿腳不太矯健之外沒有其他毛病,還能做很多事情。”他說,現在的生活就是會客和工作,“現在都是有人出書,請我給寫序、寫評,給外面寫寫文章,留給自己研究的時間還是太少。”
來老每天都要用電腦寫東西,“我六七十歲的時候就未雨綢繆,怕自己上歲數後手會抖,無法寫字,就趕緊學電腦。現在,手再抖,也能操作鍵盤。”但老先生還不忘提醒,年輕人讀書不要機讀,最好能讀原著,“網上的東西不一定靠譜,多數都經過別人的篩選,有時候錯誤連篇,以訛傳訛,謬論結果成了真理。所以我不反對在網上寫文章,但寫完了一定要覈對。應該有這麼點兒嚴謹的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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