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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白
□顧思齊
●日本小說家司馬遼太郎原名福田定一,“司馬遼太郎”是筆名,“司馬遼”是表示遠不及司馬遷之意。(他的《項羽與劉邦》可以說是“放大”了《史記》中最有光彩、也最激動人心的一段。)
而美國漢學家Jonathan D. Spence,中文名作“史景遷”,“景遷”即景仰司馬遷的意思,正切合他的史家身份。另外有位較年輕的漢學家Stephen F. Teis-er,著有《幽靈的節日:中國中世紀的信仰與生活》,其中文名則是“太史文”,“太史”當然也是來自太史公司馬遷的。這當然也是對司馬遷的一種致敬了。
司馬遼太郎是像史學家的小說家,而史景遷則是像小說家的史學家。照我有限的閱讀印象,司馬遼太郎的學與思,遠超出一般小說家之上,是有思想貫注的作家,他作爲小說家是大號的;而史景遷雖善於敘事,但功力和創新都不突出,終非學問正宗,他作爲史學家是小號的。
●在常人的心目中,孔子的形象是單純的,他是聖人,是夫子,是儒家思想創始人,是教育家,如此而已。而實際上,孔夫子做過魯國的司寇(相當於今之司法部長),甚至一度充任相(相當於今之總理),也就是做過高官。他在當時的社會形象,是“國之大老”,絕不亞於民國時代的“社會賢達”,如王雲五、翁文灝之類。因此,他在當日有那樣的影響力,跟他的仕宦經歷其實有相當的關係,只是後人久焉不察罷了。
試看當代的王元化、李慎之,所以有那麼高的文化地位,也跟他們昔日的政治地位不無干系吧?王當然有學問、有思想,但將他跟“北錢”(錢鍾書)並列,未免過分;而將他跟“北李”(李慎之)並列,倒確是恰當的。
●一般說來,具體的事實問題,越考證就越精確,越能接近真相;而抽象的理論問題,卻可能越分析越複雜,而陷於混沌的境地。
●音樂的創作和表演都有所謂“炫技”(又作“展技”、“超技”)的傳統,像十九世紀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就以炫技著稱,二十世紀的小提琴家海菲茨、弗裏德曼也都有炫技的專輯。而在學術領域也有炫技現象,最典型的大約應數錢鍾書,《談藝錄》、《管錐編》堆砌材料之多,令人目迷五色;陳寅恪在目盲之後以口述方式撰著《柳如是別傳》,在他本人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一種學術遊戲,“欲驗所學之深淺”,也帶有炫技的成分。
網上有人批評錢鍾書有如“絕技藝人”賣藝,在比喻上也接近我所說的炫技———但批評者對此抱有一種輕視的意味,卻是不必要的。既然真有絕技,示範一下,不正是大夥喜聞樂見的嗎?樂迷們是多麼熱愛海菲茨的炫技啊。
顧思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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