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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神並不總是眷顧馬勒。相反,卻總似有些不公。一俟遠離音樂,他便難以生存。家庭和人生的多重不幸,驅使他對死亡之影懷有某種親切之感。這在他早年創作的《小鼓手》和晚年寫就的《第九》等作品中均有所見。就像他在《大地之歌》開始所預示的那樣,生是黑暗的,死是黑暗的。他將自己的夢想全部托付給了上天,又將自己的生命之根深深紮入地獄。爾後,纔有了他在音樂天堂的遨游。
重生的主題之於他既是人生的至高理想,也是與生俱來的創作動力。它像是一種隱喻,貫穿於他音樂創作的始終。這在他《第二交響曲(復活)》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展示。面對第一樂章生與死的困惑,馬勒說,我的回答就在終樂章。深受克羅普斯托克詩的啟發,馬勒在終樂章描繪了毀滅與重生的寬泛意象。隨著木管聖詠般的齊奏,出現了莊嚴的號聲。死亡的幻象充滿了大地。大地撼動著,恐懼中的戰栗,一片灰燼。隨後,鍾鼓齊嗚,迎來了復活大合唱,重生的音畫盡顯於此。馬勒的重生主題頗為耐人尋味。伯恩斯坦說它喻示了人類社會所發生的許多重要的變革時刻。更體現了人與社會與大自然最終相融的理念。所以,伯氏留有名言:『20世紀是死亡的年代,馬勒成了我們的精神先知』。
然而,命運之神又總是有些多乖無常。伯恩斯坦又怎能想到在他身後的第11個年頭——2001年,會無可選擇地遭遇『9·11』的恐怖襲擊?作為一種災難性的符號,它時刻都在撞擊著人心。黑暗的陰影籠罩在人類新千年之初,激情和幻想下的恐怖行徑再次警示人們,和平和安寧生活的來之不易。
馬勒之年,正值紀念『9·11』十周年當日,美國紐約愛樂樂團向世人演釋馬勒《第二》,重生的主題此時此刻又有了全新而強有力的詮釋。樂曲中的重生情懷與樂曲外的重生景象相吸相應,共感共存,無不印證馬勒之樂與我們當下精神生活的息息相關。一方面它向世人昭示馬勒這個當今世界主流文化的強音之於人類在巨大災難面前所擁有的某種救贖作用,另一方面又讓人看到了美國人民重振家園的信心。其中所飽含的人文意義深遠而富現實意義。與其說這是一場具有紀念意義的交響音樂會,毋如說它恰如一種使命,更像是一種象征。象征著人類期盼和平和擁抱重生之光的堅定信念和力量。
樂聲回蕩,遙響中的馬勒,在靜默中昇華著,令人從中引發其微。如同馬勒在樂曲中所預示的那樣,馬勒式的重生,也即是人類的重生。這既是馬勒音樂創作的根本之動因,也是紐約愛樂等演釋馬勒《第二》(復活)的根本意義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