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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從1997年到2011年春晚,朱軍站在春晚的舞臺已經15個年頭,被問及這15年的經歷感受,他坦率地說:『累且快樂著,也很幸福。每年到春晚排練最緊張的時候都會筋疲力盡,在這樣一個狀態之下,我感受到了那份幸福,那份快樂。』2012年的零點時刻還未到來,朱軍卻提前一個月出版了他的最新著作———《我的零點時刻》。在書中,朱軍首次披露自己數年來主持春節聯歡晚會的臺前幕後。本書已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
文/朱軍
2005年某個特殊的日子,我和老友馮鞏聚到了一起,喝著啤酒,聊起了陳年舊事。聊著聊著,鞏哥突然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甫一亮相,我的心髒立時揪緊。照片上是馮鞏、我以及臥病在床的老母親,母親戴著氧氣罩,插著輸液管,躺在中間,馮鞏在左,我在右。
『那天臨走的時候,老太太把我一個人叫過去,跟我說了一句話,至今我都沒告訴你。』
『她跟你說什麼了?』我連忙追問。這事一晃已經過去四年多。
『想知道嗎?』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賣起了關子。
『嗯。』我不禁連連點頭。
『把酒喝了』……
這個特殊的日子正是2005年的除夕,而這個場景正是我和馮鞏共同在春晚上表演的《笑談人生》中的一幕。從排練到正式直播,這已經是我第三十次表演這個節目,而每一次,我的淚水總是控制不住。熱鬧如昔的春晚舞臺上,身後的布景是我最熟悉不過的《藝術人生》現場,眼前的訪談嘉賓是老友馮鞏,而我一直追問的是一個我早就知道了答案的謎面,要反復面對的是最挑動我淚腺的病榻上的老母親。《笑談人生》以《藝術人生》為藍本,以戲謔的口吻總結了『催淚四招』——套近乎,憶童年,拿照片,把情煽,音樂一起,讓你的眼淚流個沒完。所謂『笑談人生』,既有輕松的調侃,又有感動的淚水,現場觀眾的情緒也隨著我們的表演起起伏伏,或哭或笑,無不出自真心。
坦白地說,無論於我還是馮鞏,《笑談人生》都是無法逾越的高峰,因為這個作品取材於我們各自的真實人生。
記得那是2000年8月,母親當時正在住院,我和馮鞏一起去蘭州演出。演出是晚上開始,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要返回北京。剛在蘭州下了飛機,馮鞏就對我說:『兄弟,我在蘭州有幾個好哥們兒,咱中午一起聚聚怎麼樣?』
『對不住,鞏哥,我可能真去不了。』
『怎麼了?』
『老母親重病住院呢,我不去看看心裡不踏實。中午我得趕去醫院,吃飯我就不去了,你幫我向哥兒幾個解釋一下吧!』
『有這事怎麼不早說?在哪個醫院?』馮鞏二話沒說,就要和我一起去醫院。
那時候,母親的病情已經比較嚴重了,她整天一門心思就是去找我爸,沒事還老愛念叨:『你爸在那頭叫我呢,我要去找你爸了。』我雖然回去得很頻繁,但是每次回去母親總是會特別高興。
到醫院的時候,我自己先進了門:『媽,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馮鞏剛一踏進病房,母親就又驚又喜:『哎呀,你……你咋來了?馮鞏!』母親沒有崇拜過哪個明星,但是一見到馮鞏就開心得不得了,而且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知道我倆來了,病房裡圍了不少醫護人員。馮鞏恭恭敬敬地給大伙作了個揖,懇切地說:『拜托了,各位,這是咱媽,請各位多用點心,把老人家照顧好了。我們也不能天天陪在這兒,你們就受點累吧!拜托大家了!』在場的醫生和護士都被他的情緒感染,紛紛點頭答應。身為人子的我更是非常感動——這個朋友,我這輩子交定了。二姐和三姐當時都在,並特意拿出相機為馮鞏、我和母親拍了合影,這纔有了那張在春晚上曝光的我和馮鞏各坐在母親病床一頭的照片。
從十幾歲學說相聲開始,老師一直告訴我什麼是最高級的笑——笑中帶淚——讓人已經到了感動的極限,同時又能把他的感情瞬間拉回到另一個端點。這個作品做到了。節目前半部分臺下笑聲響成了一片,後來的段落又令人淚雨紛飛。最後,蔡明扮成馮鞏的母親出場,又讓觀眾破涕為笑。這哭哭笑笑的過程,讓我反復咀嚼了人間大痛,同時也消解了纏繞我許久的濃濃心結。在此之前,父母去世後,不能在他們晚年時常伴左右的遺憾已經在我心裡拴成死結,雖然家人多方開解,但我卻很難釋懷,想起這件事心裡就窩囊,就別扭,甚至懷疑自己的奮斗到底有何意義。而當我面對全國觀眾把自己的心懷敞開時,讓大家看到我的同時,我也為自己洞開了一扇門。
在我生命的旋轉舞臺上,生活、春晚、《藝術人生》各執一面,它們有著不同的規模和氣場,而這一次,《笑談人生》讓它們水乳交融。2005年春晚就像一個人性的戰場,能在這個舞臺上戰勝自己的脆弱,處置好自己的理性與情感,我明白,這一切來自於天堂裡母親的百般佑護。
感謝母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