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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澤泓
懷舊是人的一種本能,懷舊讓人們臆想時光倒流,仿佛親歷過去,因此,有了『時光隧道』的奇想。現代社會的巨變,更讓懷舊成為一種時尚,以至於『穿越』成了近時電影創作的一個熱門題材。
曹讚先生的懷舊,是用他自己的表達方式,創作了一組『具有特殊意義的油畫,它們跨越時空,光陰倒流,回溯清代、民國至上世紀80年代的貢院、中大一帶的風物景象』(曹讚畫集《後記》),並結成了《文明昔采———清代廣東貢院民國中山大學建築風景油畫集》(嶺南美術出版社)。品味這一畫集,就有跟隨曹先生穿越時光隧道的感覺。
畫集的一幅幅油畫裡,是沐浴在晚霞、夜月、朝暉、曙光、陽光下、風雨中儀態萬端的清代貢院和民國中大的建築景致。淡淡的蒙朧的筆調,幻化出這裡的建築與樹木,點綴其中的火紅的紅棉綠榕,濃化了帶詩情的嶺南意韻。作者繪畫技述的嫻熟,色彩運用之靈氣,值得贊賞,而作品之所以扣人心弦,更在於所描繪的對象。
出現在畫面的,有傳統的中式建築,也有典型的西式建築。其中有今天還屹立著的清代的貢院明遠樓,民國的中大圖書館、天文臺和一組課室和宿捨,也有歷三代而使命不同的鍾樓,還有一批已經消逝而只能見於畫面的建築。同一建築的一幅幅不同景象,令人感慨:從初建時的兩廣優級師范學堂到國立廣東大學、國立中山大學、魯迅紀念館的大鍾樓,從右起書寫『國立中山大學』到左起書寫『華南師范學院附屬中學』的鍾樓圍牆大門門額,無聲地訴說著歷史滄桑。更引人遐想的是畫面上那些活動於建築中的人物,並不是建築風景的點綴,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又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林子雄先生為此畫集所撰的序,娓娓道來,成了讀者解讀畫面的建築,了解畫中人的身份,了解畫家下筆情愫的絕妙析說,點活了畫中世界。
以西堂為標題的畫幅,在畫集中佔了11幅,其數量較之作為標志性建築的鍾樓的畫幅還要多。西堂作為建築自有其特色,但絕對說不上雄偉,『西堂這座四方形的建築很有特色,樓下有內、外走廊,內、外走廊之間是木板隔開的住房,每宅是四間房,二樓只有外走廊』(謝昶《我是『西堂仔』》,見《羊城晚報》2008年3月20日)。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樓不在偉,借人揚名。林子雄在序中引述謝昶如數家珍地提到曾經居住在西堂的著名教授:馬思聰、梁釗韜、王起、徐俊鳴、王力、楊成志……一連串的名字。這些人中任何一位的成就,都足以於所在領域中樹起一座豐碑。名人的居住凝就了西堂的文化價值。除了老中大的鍾樓、天文臺、圖書館,其他一些建築,有東堂、平山堂、華僑堂、景堂院、北齋、南軒、北軒、中齋、龍虎牆、廣場、幼兒園、省博展樓、教園,無一不有著歷史的故事,轉化為定格的畫面,為理性的懷舊提供了感性的依托。
懷舊之所以成為一種思潮,是因為,在喧囂的城市環境中,人們懷念失去了的靜謐、安寧與親和;在躁動的社會氛圍中,人們懷念難覓的從容、天真與快樂。曹讚先生的畫集,給我們帶來的,不僅是一些發人幽思的畫面,而是難以割捨的情懷。可惜的是,隨著城市的變遷,這一帶的建築在漸漸地消失。上一世紀80年代,西堂在『西堂仔』(這裡度過童年與乃至終老的人們的群體自稱)們的無奈中被拆毀;本世紀初,曾為羅明燏、商承祚、詹安泰等著名人物居住的北齋,也在一片爭議聲中步西堂後塵。這也體現了這本留下昔影過痕的畫集的珍貴之處。往者難再復,只希望在今後,這類有著歷史積淀的越來越珍稀的老建築,不再繼續消失,接踵成為只存於畫中的風景。畢竟,失去了自身文化底蘊的城市,即使有多麼顯赫的石屎森林,也不過是人情疏離的文化沙漠,邁向文化名城的口號叫得越響,卻只怕是離文化名城的稱號是越來越遠了。
陳澤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