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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哲學研究發軔於20世紀50年代的歐美思想界,90年代逐漸進入東方學術視野,在中國和日本形成了兩種不同的研究進路。中國的研究多是上承古典的公私傳統,再通過大量對西學理論和概念范疇的介紹,進而推廣到不同的專業領域,有一定的獨立性思考;而幾乎在同期的日本,出現了一次以公共哲學研究為主要內容的探索前沿哲學的學術運動。1997年,在時任東京大學校長佐佐木毅教授、將來世代研究所(現更名為公共哲學共?研究所)所長金泰昌教授和將來世代財團理事長矢崎勝彥先生的倡導下,公共哲學共同研究會在京都正式成立了,並於1998年4月召開了第一次論壇,由此拉開了這場學術運動的帷幕。該研究會後來更名為『公共哲學京都論壇』,迄今已召開50多次研討會。在日本,各個學科領域的著名教授、科學家已有500多人參加過該論壇的討論。這場學術運動將公共哲學作為一種『公學』來研究,以『天下之公道』闡釋『天下之公學』,表現出了全面的開放性、廣泛的跨學科性以及高度的互動性等特點。
全面的開放性
日本公共哲學研究具有全面的開放性,這不僅表現在對於研究者的身份及專業沒有約束、對於研究的對象沒有指定,甚至還表現在對於研究的目的也沒有十分明確的指向。整個研究處於一個動態過程中,而不是將理論研究局限於服務某個特定的目標,這一點恰恰與公共哲學的本質相契合。公共哲學不是一個既定的命題,而是不斷轉變、不斷深化的探索過程。例如在古希臘城邦時代,已經有非常豐富的公共性思考,諸如全面的公民身份的理想、對同源性共同體的皈依以及公共秩序空間的體認等,而其城邦生活本身就是公共生活組織的一種榜樣。但近現代以來的哲學更加崇尚主體和自由,沿著理性主義的原則和主體形而上學的進路,在構築近代科學大廈而瓦解神學殿堂的同時,也深深地腐蝕了傳統公共哲學的根基。理性主義極端的發展已經帶來許多新的問題,隨之興起的後現代哲學以更為極端的方式消解一切,『公共性』已然喪失殆盡。但合理的公共性顯然有存在的必要性,特別是當主體性無限制放大,出現『單向度的人』,出現『極權主義』,甚至出現『種族屠殺』時,公共性的問題就日益凸顯出來了。因此在20世紀中期,社會問題映射於學術領域,美國人李普曼在他的著作《公共哲學》中,第一次以一個哲學命題的形式提出了這個問題。由此可以看到,公共性的問題是與人類社會形態、思想變革等因素一同發展和深化的,公共哲學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研究對象,隨著新問題的不斷湧現,試圖僅憑一些理論體系就駕馭所有問題顯然是不可能的。日本的研究方式雖然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但不設定即無羈絆,這一態度對我國的學術研究是有啟發的。
廣泛的跨學科性
公共哲學是一個哲學問題,但對於現實社會生活而言,它也可以看做是全球化時代真正意義上的『公學』。幾乎可以說,任何一個學科,都會因為自身的存在而與公共性問題產生關系。日本的公共哲學研究之所以能夠稱為一次學術運動,一個重要的原因即在於參與公共哲學問題討論的學者涵蓋了當代日本哲學、歷史、政治、社會、法學、經濟、生物、環境、傳播等眾多學科的專家和學者,如福田歡一、溝口雄三、柴田治呂、宇澤弘文、佐藤慶幸等先生,他們來自不同領域且建樹頗豐,能夠以『公共哲學京都論壇』為契機溝通對話,不斷深化對於公共性的全面理解,這對於學術研究而言彌足珍貴。例如地球環境這個話題,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任何一門學科也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影響,每個人都是當事者,公共哲學被裹挾於其中,必然帶來一場跨學科的對話。科學家會關注公害的產生與消解、政治學家會關注政府的對策、哲學家會關注環境的倫理、社會學家會關注社群的反映等等。當人類社會出現了共同的問題,需要各種領域的知識共同來尋找解答,這是這門開放性的學科賦予我們的可能性。
高度的互動性
『道也者,天下之公道也;學也者,天下之公學也』,這是公共哲學的出發點和根本點。知識也是一種人類公共的資源,我們對於環境這樣的資源有共有的意識,對於知識也應當有開放的胸懷,這樣纔可能在未來的學術研究中不斷返本開新,企及新的高度。日本學者公共哲學研究中的互動性足以令中國學者耳目一新,非常具有啟發意義。在日本的公共哲學學術運動中,『公共哲學共同研究會』不定期地組織研討會和國際交流會,為不同領域的學者提供互動的平臺,針對某一個人類共同的問題,不同學科的聲音得到匯聚,這樣的討論避免了專業的偏狹,開闊了學者的視域,有助於構築嶄新的學術體系以及適應全球化特征的宏大視野,從而不斷推進日本公共哲學研究走向全新的高度。我們可以在『公共哲學共同研究會』的論集中看到這種高度互動的研究方式,首先由某領域的一位重要學者提出相關論題,然後由相同領域或不同領域的代表性學者參與討論,在知識的碰撞中使得論題在橫向和縱向上得到不斷的挖掘和深化,從而充分體現學術的公共性追求。該論集的中譯本10卷本《公共哲學》(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目前已在中國出版,書中涉及的問題雖是日本在本世紀初面對和討論的,但對於經濟高速發展的今日之中國,這些問題同樣是我們今天以及未來可能面對的,其思考對於我們的學術研究尤具啟發意義。
(作者單位: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