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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雪花在分組審議中開懷大笑。丁玎攝
◎在俞雪花所遇到的所有『應付』和『搪塞』之中,『體制原因』纔是最讓她氣憤而無奈的字眼。『沒有解決的建議,都回復囿於體制。』
◎在俞雪花看來,『衝突太激烈,有兩種結果,要不就是順利解決,要不就是很難搞定。我更看重的是解決問題的實際效果。』
◎聽到『想出名』的質疑,俞雪花一陣大狂笑。『我是高級會計師,可以去企業當財政總監。我是個老師,也可以回到學校教書。幸運的是,我沒有後顧之懮,不擔心對仕途有影響。』
●南方日報記者趙琦玉
在廣東省『兩會』上,火力猛烈的明星代表並不少見,但像俞雪花這樣,『炮火』直接對准自己本家——政府的體制內『女炮手』卻不多見。
『如果你是公務員,你會體會到我的壓力有多大。』省人大代表、江門市社會保險基金管理局局長俞雪花打了個比方,『就像自己反對自己,總有人希望你閉嘴。』
從加大財政預算監督,到成立省人大常委會預算工作委員會,再到『啃』財政體制,俞雪花能夠將『財政』這一道道難題,解構成公眾讀得懂的數據和文本。
『財政預算當然是大事情』
政府多大的決策,最終必然落腳到財政預算。我常說,不懂得預算審核的代表不是合格的代表
俞雪花的建議大多和『錢』有關系。
當代表10年,俞雪花提交建議29個,70%劍指『財政』。『初出茅廬』時,俞雪花提交的第一個和財政有關的提案,就是『加大對財政預算的監督』。
2003年,俞雪花在建議裡寫道:『人大與政府預算基本信息不共享,難以深入、有效開展審核監督。』翌年9月,省財政廳和省人大財經委實現聯網,這一全國創舉被媒體形容為『政府「錢櫃」的「銅牆鐵壁」終於拆去。』
2009年,『兩會』召開前,俞雪花參加代表視察時,向時任省財政廳廳長的劉昆拋出一個尖銳問題:『下面為了完成預算,非稅收入拼命地上漲,搞得老百姓很苦。』
而今年有代表關於提前半個月把政府預算發給代表的建議,俞雪花在早幾年就提出過。『廣東是財政大省,幾千億的財政預算金額,代表審議幾個小時後就讓他們「稀裡糊涂」地舉手通過,這是很不負責任的。』
這最終促成了俞雪花『關於建立預算工作委員會』建議的成型。這個建議在幾年後盼來回復:批准成立。這份建議被俞雪花視為代表生涯裡最滿意的作品。請注意,不是最滿意的作品之一,沒有『之一』。
『此前,廣東是全國為數不多的幾個沒有設立預算工作委員會的省份,這種情況是不健康的。』俞雪花說。
『預算工作委員會意味著在閉會期間,有一個工作委員會幫助代表審議、跟進預算的制定、審核和實施,更好地履行代表的監督職責。』俞雪花說,她並不考慮自己是否能夠在預算工作委員會任職,推動它成立就很開心。
為什麼會緊盯政府『錢袋子』不放?已是高級會計師的俞雪花坦言,政府掌控財政資源調劑分配的大權,這種權力決定了各種措施、決定最終是否可行,又是否能夠實施,『當然是件大事情』。
然而,俞雪花也感慨,財政預算還沒有得到公眾足夠的重視。在香港,財政預算公布那天,老百姓都守著電視——無論是稅費的增減,還是民生問題的落實,和財政預算不無關系。
『政府多大的決策,最終必然落腳到財政預算。我常說,不懂得預算審核的代表不是合格的代表。』俞雪花說得很直率。
『珠三角容不下一頭豬』
俞雪花再次為母豬『喊話』,呼吁政府應該根據每個地區的實際發展水平實施配套的『母豬補貼』
說到底,所有的財政預算、支出,大家最關注的還是『民生』二字。
除了『錢袋子』,民眾的『菜籃子』、『藥罐子』、『房子』、『銀子』乃至農民的『豬欄子』,都是俞雪花的關注對象,因為很久前,俞雪花就意識到『老百姓的需求高於政府推出來的計劃。』
今年,俞雪花再次為母豬『喊話』,呼吁政府應該根據每個地區的實際發展水平實施配套的『母豬補貼』,減輕養豬戶的財政負擔。『母豬補貼』這一概念,曾在2007年引發熱論。當時俞雪花拋出『狠話』——如果政府不補貼,最差的結果可能是『珠三角容不下一頭豬』。
而公眾至今對去年省人大財經委員會預算審查座談會上俞雪花的『挑刺』記憶猶新。直面廣東新上任的『財爺』,俞雪花劈頭就來一句『在今年的預算安排上,醫療衛生方面的投入比重最低,這不合理。』
為此,俞雪花獲得『女炮手』的稱呼。俞雪花哈哈大笑,揮揮手,『不能這麼說,我並沒有攻擊誰,我只是履行我的職責。但是,現在確實很多政府部門都知道,如果打發我、敷衍我,肯定不行。我會死磕到底。』
『沒有解決的建議,都回復囿於體制』
此前,俞雪花在『兩會』期間遞交了一份關於扶貧政策的建議,滿滿兩頁紙,換來的卻是相關職能部門不到半頁的回復
『我當然知道江門屬於珠三角,也知道政策是省委制定的,但是這不代表不合理的地方不能改變。』俞雪花說。
然而,在俞雪花所遇到的所有『應付』和『搪塞』之中,『體制原因』纔是最讓她氣憤而無奈的字眼。『沒有解決的建議,都回復囿於體制。』
俞雪花說,現在也許周圍仍可見各種『體制原因』,但是廣東對社會管理創新的重視,讓她看到撬動不合理體制的希望。『「啃」體制,說白了就是要推動政府放權,讓政府從管理型政府轉為服務型政府。』
『你現在的職務是江門市社會保險基金管理局局長,本身就是體制內的人,這樣放炮不怕有麻煩?』聽到南方日報記者的問題,俞雪花又是一陣大笑。
『如果你是公務員,你會體會到我的壓力有多大,就像自己反對自己。總有人希望你閉嘴。』俞雪花說,偏偏自己很『死心眼』,而且具備了勝任一個人大代表『炮手』的性格,『又執著又樂觀』。
『我並不想鑽牛角尖』
自己見到好的現象決不吝嗇表揚,像成為自己『挑刺』常客的財政部門,就和代表形成比較好的互動機制
『有時候我會想我在乾什麼,發表文章還能賺點稿費。我有必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嗎?』這當然是調侃。
當省人大代表這些年,不少人曾給過俞雪花委婉建議:『多說點好的,別老說不好的』、『你可以不寫建議,或者人家寫建議,你可以不簽名呀!』
壓力最大是剛開始當代表那一兩年,那時俞雪花甚至負氣地說:『如果你認為我真可以不寫建議,那我就不寫。』但是她後來反思,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和壓力。而聽到『想出名』的質疑,俞雪花又是一陣『狂笑』,『我是高級會計師,可以去企業當財政總監。我是個老師,也可以回到學校教書。幸運的是,我沒有後顧之懮,不擔心對仕途有影響。』
後來的俞雪花轉用『曲線救國』的策略。『一上來我先表揚人家,然後話鋒一轉,「但是要提幾點建議」。』俞雪花發現,這樣效果反而更好。
有媒體反映『兩會』上代表鋒芒弱了,但在俞雪花看來,有時候通過輿論,社會的反映會被異化,溝通纔是本意。『衝突太激烈,有兩種結果,要不就是順利解決,要不就是很難搞定。我更看重的是解決問題的實際效果。』
『我並不想鑽牛角尖。』俞雪花說,自己見到好的現象決不吝嗇表揚,像成為自己『挑刺』常客的財政部門,就和代表形成了比較好的互動機制。
采訪結束前,俞雪花開玩笑說,自己想通過南方日報向各個部門隔空喊個話:『把我當橋梁,用好我的話,會起很大作用。』
●『兩會』名片
俞雪花·女『炮手』
俞雪花,省人大代表,江門市社會保險基金管理局局長。
從2003年當省人大代表至今,俞雪花提交了29個建議,政府的『錢袋子』,民眾的『菜籃子』、『藥罐子』、『房子』、『銀子』乃至農民的『豬欄子』,都是她的關注對象。『關於建立預算工作委員會』的建議,在去年夢想成真,正式批准成立。這是俞雪花人大代表生涯的得意之作。
『兩會』統籌:徐林
(來源: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