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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電視主持人張紹剛和求職者劉俐俐之間的交鋒成爲新聞熱點,“狂浪”和“我們這兒”成爲網絡熱詞。大牌主持人和一羣企業精英們對一個高自考出身的24歲女孩進行火力圍剿,女孩靠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和妙語連珠,獲得了片場之外的全勝,精英大腕們落得了“沒有胸懷”、“惱羞成怒”和“氣急敗壞”的評價,可謂一敗塗地。
很顯然,火藥是在問答剛剛開始時就埋下的:曾經在新西蘭讀過3年高中的劉俐俐,提到了“英雄雙行體(Heroic Couplet)”這種令在場的名流大腕們全都聞所未聞的英語詩歌格律。在場的一位嘉賓老闆反應還算快,他想到了十四行詩,而且知道十四行詩的英文叫“Sonnet”,但這個東西和劉俐俐所說的不搭界,十四行詩是從意大利興起後傳到英國的,而“英雄雙行體”是英國的土產。看得出來,一提到莎士比亞,在座的不少精英們都來了精神,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自我表現一下學養的機會,嘉賓是想往十四行詩上扯,張紹剛是想往戲劇上扯,總之都是想往自己相對熟悉的領域上扯。可惜,這個劉俐俐並不配合他們。
張紹剛繼續堅持往莎士比亞戲劇上扯,他問劉俐俐接觸過哪些莎翁戲劇,如果劉說出了《哈姆雷特》、《羅密歐與朱麗葉》、《李爾王》之類,後面的結局可能就會完全不同,但可惜,這小姑娘還是不配合,而是照實說出了自己上高中時參演過的戲碼——《無事生非》和《麥克白》。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可以說大局已定了。
老實說,筆者對英語文學算是略知一二,聽說過頭韻體、雙韻體,但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英雄雙行體”,並不覺得有多丟人。查了一下,“英雄雙行體”也叫“英雄雙韻體”,通俗地說,有點類似我們中國的對聯,我們的“七律”當中不是要求第三四句和第五六句必須是兩副對仗嚴謹的對聯嗎?人家也是,而且是通篇要求每兩句都形成那種“洋對子”。咱們對對子講究“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人家講究每個音步有兩個音節,第一個是輕音,第二個是重音,每行五個音步,這個叫“五步抑揚格”。劉俐俐說的,嚴格地講也有不準確的地方,莎士比亞時代還沒有定型的“英雄雙行體”,喬叟時代更沒有,但他們都使用過十個音步的“雙韻體”,可算是“英雄雙韻體”或“英雄雙行體”的雛形。這種格律詩,在咱們國家,不是英語文學專業的人恐怕知道的不多,但這在新西蘭這樣的英語國家,則是中學生們的常識。劉俐俐應該沒有賣弄之意,精英大腕們也不必因爲不知道而覺得臉上無光,失去了淡定。
所以說,與其說是劉俐俐惹惱了張紹剛,倒不如說是莎士比亞惹惱了張紹剛。
既然已經惹惱主持人,那麼後邊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一系列的攻擊與防守,有了諸如“攻擊性”和“目露兇光”的雷人之語。張紹剛認爲海歸們不能說“中國”,而要說“我們這兒”,否則他就“感到渾身發冷”。從這裏,我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主持人急於從求職者的語言裏抓漏洞的慾望已經強烈到了什麼程度,以至於完全沒有考慮自己勝算幾何就開了炮。再後邊的情況是衆所周知的,它越來越清晰地表明,最後的結局是從莎士比亞那兒就註定了的,從那時起,這個女孩就不按照張紹剛所希望的路線走,所以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她“把握不住”。作爲下屬,最令上司頭痛的就是“把握不住”,劉俐俐們求職自然是泡影。這裏揭示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我們的企業究竟想用什麼樣的人?是不卑不亢的勞動者還是低眉順眼的小丫環?
由於張紹剛是筆者喜歡的電視主持人之一,現在他遇到了麻煩,需要“危機公關”,所以在下出於善意,替他想出一個危機公關的好點子:首先是要通過多種媒體,最主要的是網絡,發表一份正式的聲明。聲明的內容,一是向劉俐俐以及電視觀衆道歉;二是深刻剖析自己潛意識中的驕傲自大,把自己從被莎士比亞和“英雄雙行體”所刺激,到後來屢次找茬兒屢次敗陣、直至惱羞成怒的心路歷程,進行徹底清算,真誠地檢討自己作爲一名電視主持人的專業缺欠,而不是千方百計地文過飾非;三是向自己的領導提出辭呈,閉門三年,全力充電,提高業務素養。以後,再擇機復出,定會躍升一個大的層次。那個時候,觀衆們就會挑起大拇指:“張紹剛,純爺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