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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不可能安寢。我已經開始構想,我擔心自己不能夠親自前去探視,如果是那樣的話該如何把鑰匙安全交給福爾摩斯,並且送去一封短信,提醒他處境危險。我知道,直截了當地寫信不會有任何效果。周圍都是敵人,他們很可能把信截獲。如果發現我知道了他們的意圖,可能反而會促使他們加快行動。但我仍然可以給他送信——需要用某種密碼。問題是,我怎樣纔能暗示有密碼需要破譯呢?還有這把鑰匙,怎樣纔能交到他的手裡?我在房間裡東張西望,找到了答案:溫伍德·瑞德的《人類的殉難》。我和福爾摩斯幾天前還討論過這本書。給囚禁的朋友送一本書去閱讀,還有什麼比這更順理成章?
這本書是皮封面,很厚。我仔細端詳,發現可以把鑰匙塞進書脊和裝訂之間的縫隙。我這麼做了,然後拿過蠟燭,小心翼翼地在兩端倒入幾滴蠟淚,把鑰匙固定住。書仍然能夠正常開合,絲毫看不出有人動過手腳。我拿起鋼筆,在扉頁上寫下名字,歇洛克·福爾摩斯,又在名字下面加了地址:貝克街122B。在不經意的人看來,沒有任何異常,但是福爾摩斯會一眼認出我的筆跡,並看出我們寓所的號碼寫顛倒了。最後,我翻到第一百二十二頁,用鉛筆在正文的某些字母下面點了一系列小點,肉眼幾乎看不出來,卻能拼出一條新的信息:
你處境很危險。他們計劃殺死你。用牢房鑰匙。我等著你。約·華。
我對自己做的事情很滿意,終於上床睡覺了,但睡得很不踏實,女孩薩利躺在街上血泊中的畫面,套在死去男孩手腕上的那截白絲帶,還有那個謝頂的男人在長條餐桌邊的朦朧身影,都在腦海中交替出現。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給雷斯垂德送了封信,再次催他幫我安排前往霍洛韋探視,不管哈裡曼巡官會說什麼。令我驚訝的是,很快收到了回信,說我可以在當天下午三點鍾進入監獄,並說哈裡曼巡官已經結束了初步調查,驗屍官法庭確實定於兩天後的星期四開庭。讀第一遍的時候,我覺得是好消息,接著又想到了一種不祥的解釋。如果哈裡曼也參加了這個陰謀——這是福爾摩斯所認為的,也是他的舉止甚至外表的方方面面所顯示的,那他現在這麼輕易地就能讓我去探視一定有什麼原因。前一天夜裡的那位東道主一口咬定他們絕對不會允許福爾摩斯出庭受審。也許凶手已經准備出擊了!哈裡曼是否知道我們想見福爾摩斯卻已經來不及了?
整個上午,我都難以克制焦慮的情緒,離約定的時間很早就離開了貝克街,到達卡姆登路時,鍾還沒有敲響兩點半。馬車夫把我扔在大門外,不顧我的抗議,匆匆離開,留下我獨自待在迷霧蒙蒙的寒風中。總的說來也不能怪他,任何一個體面的人都不會願意在這個地方逗留。
監獄是按哥特風格設計的。乍看上去,是一座佔地面積很大的、陰森森的城堡,像是寫給壞孩子看的童話故事裡的建築。它是用肯特郡的石板建成,包括一系列的塔樓、煙囪、旗杆和雉堞狀的圍牆。其中一座高塔直聳雲霄,幾乎看不見頂。一條粗糙的土路通向入口。入口故意設計得陰森冷酷,龐大厚重的木門和鋼閘門,兩邊是幾棵光禿禿的枯樹。一道磚牆至少有十五英尺高,圍住整個城堡。(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