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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人把法醫比作烏鴉,因為我們只在有死亡發生的地方出現。而我覺得法醫的工作更像是螃蟹。人們對螃蟹的印象一樣不太好,橫行霸道、無腸公子都是對它的貶稱,但如果熟知生物特性,你會知道螃蟹和它的凶惡外形並不一致,它不殺生,在水底掘穴而居,食物不過是腐殖質和動物的屍體。如果沒有螃蟹的辛勤勞動,人們心目中最美麗的陽光沙灘不過是充滿腐臭陳屍的天然大殯葬場。何況,在堅硬的外殼下,我們都有一顆柔軟的心。
夏日的河水讓屍體腐敗得厲害,我們就在僻靜的河灘完成了解剖。『指紋怎麼取?』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對待無名屍體,各種對查證身份有意義的特征我們都是要特別留心的。可現在這雙手的皮膚由於在熱水裡泡的時間太長,好像手套一樣幾乎掉了下來,這樣指紋沒法取清楚,不僅如此,如果要寫尋人啟事,容貌、體態都是問題,由於腐敗氣體,整個人腫得跟個氣球似的,哪裡看得出體貌特征?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吧。身高最好解決,分別記錄下兩段的長度回去做個加法好了。我在她的下頜骨後面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容切口,把腐敗氣體放了出來,雖然不可能和原來一模一樣,但是大致臉部輪廓還是出來了!
剩下的就是指紋,在水上分局小李驚詫的目光中,我乾脆把死者的『手套』取了下來,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坐在辦公室已經有半個小時了,我還是能嗅到存留在鼻腔的腐臭味,連著兩根煙也沒驅走那可怕的氣味。正在想自己是否出現了幻嗅,小芮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乾毛巾,甩著發梢的水珠。美女出浴圖可不是隨時有機會欣賞的,我正笑盈盈地看著,卻見小芮把發梢拿到了鼻子尖,突然臉色大變:『死了,死了,還是這麼大氣味,回去老媽一定又要罵人了!』
在小芮的怒目圓睜下,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問:『試過橘子皮了嗎?』『剛纔用過三遍啦!』小芮話音中帶著哭腔,『還是一點用也沒有!』
我真不地道,小芮快哭了,我的心裡還在笑。其實警隊不准留長發,但是小芮死活也不肯剪掉頭發,局長也拿她沒一點辦法。
我剛想了一下王局,他就跑到我們法醫室來了。『今天的情況怎麼樣?』王局單刀直入。我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咳嗽一聲准備開腔,眼角卻瞥見小芮在手忙腳亂地把頭發往警帽裡塞。
我忍住笑,說:『溺水相關檢查最快明天上午可以出結果。屍體腐敗嚴重,憑肉眼無法分辨身上的幾處嚴重損傷是生前損傷還是死後形成。但以全身失血情況看,頸部銳器傷致死的可能性大。可能是死後拋屍入水,生前入水可能性不大。』
我的眼睛瞟了瞟小芮。小芮沈吟了一下說:『死者身上的服裝給我們判斷屍源(注:死者身份)提供了一些線索。那條白底藍碎花百褶裙的樣式是十多年前的了,城裡的女性不太可能再穿那樣的裙子。但那條裙子質地很好,說不定是城裡親友覺得過時了送給她的。』小芮稍微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死者子宮頸口是已婚經產型。說不定這起案件很快會有人報案。』
『好!』王局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端了端警帽說道:『盡快確定案件性質。所有的後續工作都要等到你們確定是意外落水還是他殺。你們身上的責任不輕啊!查證身份有什麼好點子隨時找我,這個案件我們不惜代價!』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