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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科研成果這個“毛坯房”轉爲可用於生產的實用技術,他們是“裝修工”;選什麼種子、施什麼肥,他們是專家顧問;太陽大了要提醒農民揭膜、秧苗葉片黃了要提醒農民澆水或打藥,他們是“保姆”……
他們就是鄉鎮農技推廣員。在我國,他們的數量將近70萬。他們的工作,直接關係“用佔世界1/7的耕地,養活佔世界22%的人口”這個重大問題。
今年中央1號文件聚焦農業科技創新。而那些“紮根鄉村、服務農民、艱苦奉獻”的基層農技推廣員,在其中發揮着關鍵作用。立春已過,農耕將始,本報記者深入黑龍江、安徽、四川等地農村,走近那裏的鄉鎮農技推廣員,感受他們的苦樂,傾聽他們的期盼。
苦: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你看我這臉,都黑得像泥鰍了”
黑龍江綏化的冬天寒冷而乾燥,正月十五這天,一場小雪飄然而至,慶安鎮廣袤的黑土地彷彿被罩上一層溫柔的白紗。
“沒出正月都是年,大多數農民還在貓冬,一年裏也就這幾天比較清閒。”慶安鎮農技推廣站站長張忠利說。慶安鎮8個自然村有2.6萬人,耕地面積近13萬畝。張忠利和3名同事平時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助農民搞培訓、園區建設、推廣新技術、病蟲害防治。
“從春耕到秋收,找我們學技術、解難題的農民就沒斷過。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們服務不僅進家門,還得進地頭。夏天我們這裏4點多就亮天了,晚上有的時候就住在地裏。”
“農技推廣員這工作或許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要面對千家萬戶的農民,要伺候嬌貴得像娃兒一樣的莊稼,能不累嗎?”站在四川簡陽市東溪鎮雙河村村口,望着陽光下連綿不絕的水稻田,鎮農業服務中心主任袁勇感慨。
工作瑣碎,出點成績也不大容易被領導注意,很多人早早選擇了放棄,但堅守者也大有人在,安徽淮南市大通區上窯鎮農技員傅俊高就是一個。
“累肯定是累的。”幹了35年農技推廣的傅俊高呵呵一笑。早晨7點,他就推着一輛上了年頭的永久牌自行車,帶着整套的鐵鍬、鐵鏟,下地觀察麥苗的長勢了。天陰冷陰冷的,刺骨的寒風颳過來,凍得人不住地搓手跺腳,老傅卻滿不在乎:“這不算冷,比這還冷的天氣我們也照樣出來,我們農技員可不能坐辦公室啊!你看我這臉,都黑得像泥鰍了。”
如今的老傅,是十里八鄉出名的“土專家”,老鄉們種什麼、怎麼種,都要找老傅問個明白。每年6至8月份水稻病蟲高發期,老傅牀頭的鬧鈴早上4點就把他準時鬧醒,5點不到,他就會出現在田頭監測病蟲害情況。
“人都有一個追求,我是農民,搞了一輩子農技推廣工作,我熱愛這個事業,農民認可就是最大的褒獎。”老傅說。
樂:打通“最後一公里”,稻花香裏說豐年
看到產量提高、農民致富,“再苦也值得,再苦也高興!”
“認可”兩字說易行難。“怎麼才能讓農民認可你,願意聽你講,照着你的話去做?農民們種了一輩子的地,有的是經驗,你要照本宣科,他們就覺得你是個門外漢理都不理你。”老傅說。
袁勇也深有感觸:“以前我們做農技推廣就是挨個村地講技術,也把村民集合到一起搞過培訓,來聽一次每個人發1元錢,來參加培訓的農民聽到新技術能帶來的經濟效益時都很激動,都說回家就照着做。可會後一打聽,沒人照着搞嘛。”
這種“會上激動,路上搖動,回家不動”的情況讓不少農技推廣員很撓頭。“打通不了農技推廣服務‘最後一公里’,農技推廣員不就算失敗了嗎?”袁勇說。
延續多年的農技推廣模式看來需要與時俱進,也就是變灌輸爲引導。這方面,很多農技推廣員作出了探索。2003年起,袁勇他們在當地先後成立了東溪鎮生態農業科技產業化協會和雙河村新天地水稻種植專業合作社。“協會也好,合作社也好,都是爲了把農民吸引進來,通過各種手段幫助他們更好地掌握新技術。”他說。
要吸引人來,就得讓農民覺得有實惠。雙河村村民李萬華起初沒有加入合作社。“種了一輩子水稻都用農藥化肥,現在讓我用農家肥種有機水稻,我怕沒得收,收得差。第二年一看,這農家肥種出來的稻穀也好得很,而且賣得貴。”不用農技員來做工作,李萬華自己就到村裏報名。
用了新技術,高產量出來了,農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每天都能接到要求加入協會的電話,3年內旱育秧技術在全鎮100%推廣開了,雙河村八成多農戶加入合作社,種植的有機水稻既保證了糧食產量,又讓農民提高了收入。”說起這些成果,袁勇開很心,“再苦也不覺得苦,再苦也值得,再苦也高興!”
盼: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希望1號文件能給我們帶來實實在在的改變!”
“今年中央1號文件關於農業科技創新的新論述很多,新政策很多,給我們一線農技人員注入一針興奮劑。”說起1號文件,安徽淮南市潘集區古溝回族鄉負責水產養殖的農技員程紅福挺激動,“我們仔仔細細一條條看下來,就盼着1號文件能給我們帶來實實在在的改變。”
盼經費。
“要搞農技推廣,一是要走下去,二是要請進來。我們農技站一分錢的經費都沒有,這兩點都很難做到。站裏交通不便,十里八村的農民沒有點物質的東西是不會來的。經費保障不了,實驗就跟不上,比如有個新品種,老百姓不認,爲了完成推廣任務,我們只能自己掏錢買種子,求關係比較好的農戶試種。春季的大棚育苗、秋季的田間調查、秋後的培訓都成問題。”綏化市慶安縣豐收鄉農業技術推廣站站長尚喜軍說。
“現在農民有錢了,農業稅取消了,種糧食還有各種補貼,都是直接補給農民。我們希望把面向農民的農技推廣也納入國家補貼的範圍裏,設立專項資金。”張忠利說。
盼培訓。
“新一代農民有經驗有眼光,對新技術的學習非常快,鄉里的養殖大戶經常和我PK技術,如果不學習、不提高,以前學的那些東西早被淘汰了,農技員技術不行,會被養殖大戶看不起的。但是目前我們的培訓、知識更新都滿足不了養殖大戶的需求。”程紅福說。
盼人員。
“我們服務中心總共只有3個人,這麼點人手根本不夠用。有一名農技員最近還被借調到鎮政府做黨政工作了。我們都是身兼多職,還得協助村幹部工作、處理農村各種糾紛,真正用於農技推廣的時間可能只有10%,太少了!”袁勇說。
“最讓人擔心的就是基層農技員的‘斷檔’問題。編制改革有十多年了,機構編制凍結,雖說農技推廣是農民需要的,但是一刀切,許出不許進,所以現在特別缺人。年輕人進不來,尤其是大專院校正規的農學畢業生,根本進不來這個門。”張忠利說。
盼待遇。
“2005年剛開始聘用的時候我一個月只有400塊,後來調整到600塊,2011年5月漲到900塊,待遇是不算高。”傅俊高說。
“我的工資就是兩千零一點兒吧,扣除日常生活開銷和人情往來後,基本剩不下什麼錢。比起鄉里其他平行行業低很多,我們收入遠抵不上電信、教育、銀行、衛生等部門。沒有物,沒有錢,有點技術解解難,但除了農民,這點技術還真就沒法用。”尚喜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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