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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說
□殷羅畢
“微”佔據視野是因爲接受上的快捷輕便
微電影、微小說、微訪談、微博,這些微影視和微閱讀正越來越多地佔據我們的視野。
微小、快捷、輕薄,是所有這些“微”們的共同特點。比如,微電影(Micro film),即微型電影,又稱微影。據百度百科的介紹,微電影具有“三微”特點———“微時”:30秒-300秒的放映時間;“微製作週期”:1-7天或數週;“微規模投資”:數千-數萬元每部。既然電影都做成幾十秒到幾百秒這樣的時間長度了,於是,原本平淡無聊瑣碎的時間,貌似得到了一種補救,畢竟你看完了一部電影,在衛生間裏經歷一場冒險或浪漫。當然,觀看微電影,閱讀微小說,參與微訪談,刷微博的時間,更多的不是在衛生間,而是在移動的車廂或沉悶的辦公室格子間之中。
這些所謂的微電影、微小說、微訪談,之所以迅猛佔領了閱讀的空間,並不在於內容因爲微型而變得精巧新穎,而僅僅在於其接受上的快捷、輕便。事實上,所謂的微電影,就主題和風格而言,與傳統濫俗的娛樂電影並無任何區別。就內容風格的創新而言,微電影遠不如2000年左右flash所帶來視頻敘事的風格革新。在當年的flash熱潮中,線條成爲了講述故事的基本材料,而簡潔的動作和緊湊的情節也帶來與傳統視頻完全不同的故事感。
除了微電影之外,微小說、微訪談,都來自於微博這一平臺。在微博每條140字的篇幅裏寫小說,便誕生了微小說,在微博上實時進行訪談,便是微訪談。對於微小說,媒體界有着若干誤解。例如被新媒體、各大紙媒譽爲時尚微小說開篇作的《eilikochen京都生活記》,這部小說事實上並未以微博的超形式來製造全新緊湊的故事閱讀感,而是以微博連載的形式將紀實主人公eilikochen從大學畢業到工作瑣事和心得加以記錄而已。而微訪談與傳統訪談區別在於現場有數萬網民圍觀在這個過程中,而且普通網友可以與訪談嘉賓進行實時的對話。在新浪微博的首期“微訪談”中,姚晨在線與博友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互動,聊的話題五花八門無所不包———微博、電影、影迷、升學或是最普通的閒聊。一小時的訪談時間內,網民提問飆升至1萬2千多條,堪稱人聲鼎沸。但在鼎沸之中,所有的人聲也因爲無法辨別而成爲了一片聲音的泡沫,除了互相淹沒,它們之間沒有任何互相交流的可能。
生命經驗被碎片化的信息和娛樂覆蓋
微影視和微閱讀的迅猛涌現,貌似在於當代人日益加快的生活節奏,貌似當代人有着越來越多沉重龐大的事務要操勞繁忙。但真正的其實質在於,當代的人類其實越來越無真正重要的事情可做,當代人類本身正在日益蛻變爲種種微生物。所有這些微電影微小說微訪談微博,都是一種微型資訊端口的產物,那就是智能手機。那些日夜坐在辦公室格子間之中、擠着地鐵的微生物,其眼神像趴在地溝或地洞裏的老鼠,目光永遠都收縮在30釐米的世界之內,其界限便是一隻手機或iPad的屏幕。那個30釐米處的電子屏,便是當代微生物的世界盡頭。
時間的碎片化,是所有碎片化微生物產生的基本背景。所有的完整生命經驗,被碎片化的信息和娛樂所覆蓋。那些閒置的碎片化時間被當代人當做垃圾時間,於是碎片化的微型閱讀和視頻就充塞其中。喪失了完整氣脈的生命,不再是需要慢慢品味和體悟的靜謐時光,而只是需要一點點小刺激來打發的無聊時間表。
沒有恆久感人無法飽滿放達
弔詭的是,從微們的大量繁殖和廣受歡迎而言,當代人對於自己生命和時間相比他們的祖先,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所有當代人共同身處於一個講求時間效率的生命框架之中,以××截止日期、通脹比率和成功爲指針來劃定生命的現代時間制度。當代人類所有的世俗事務,皆爲時間之流中的浮漂。
當代人越分秒必爭,越被時間所捆綁。而更爲根本,也更爲可怕的在於,人類開始追逐時間,日益重視時間,將時間視爲自己時刻正在流失的生命之時,便是其時間徹底喪失崩壞之日。完全不知時間爲何物,以爲自己的生命總還在世界另一邊遠遠沒有開始的兒童,才真正擁有時間。
當人將自己的生命,等同於自己的肉體,而被自然客觀規律所驅使和控制的肉體,是不自由的同義詞。在這種沒有恆久感的時間軀體中,人必然是無法飽滿放達的。他無法全面地投入,也無法徹底敞開地休憩。他的放鬆和休息只能是小裏小氣、畏畏縮縮的,看着微電影讀着微小說,刷着微訪談,微時代裏這碎肉般的小人短暫而零碎地鬆出一小口氣。
殷羅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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