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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隨着經濟不斷髮展、社會分化日益加快,收入差距成爲各方關注的熱點話題。這種差距不僅存在於城鄉之間,在農戶之間也客觀存在,並有日漸擴大之勢。農戶之間的收入差距有多大?什麼原因造成了收入差距拉大?這種差距是否合理,如何縮小?本報記者帶着這些問題,走訪了一個東北平原上的普通小村。
8口之家,年收入超過30萬元,規模化種地、多種經營、相信並敢於嘗試新型農業技術成爲致富主因
劉淑俠是黑龍江省望奎縣火箭鄉正蘭四村的村支書,也是周邊村屯裏的知名人物。幹練的短髮、整潔的衣服和一部響鈴不斷的手機,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她和丈夫靠着科學種田和經營糧食生意,成了正蘭四村良種場屯的“首富”。
“火箭鄉”和航天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這裏只有大片大片耕地和淳樸勤勞的農民。火箭鄉所在的望奎縣,地處鬆嫩平原腹地,土地面積2314平方公里,其中,耕地266萬畝。50萬人口中近80%是農業人口,是黑龍江省“十弱縣”、省級扶貧開發重點縣和國家確定的小興安嶺南麓特困片區縣。
和村裏其他人家一樣,上世紀90年代以前,劉淑俠家的日子很清苦。“結婚的時候,我家有5位老人要贍養,公公婆婆、爺爺奶奶和老爺爺,壓力很大。”
後來,劉淑俠的丈夫開始經營糧食生意。“從鐵力、綏棱收苞米,賣到吉林、遼寧,好的時候半個月能掙兩三萬元。”劉淑俠說,玉米是製作味精的主要原料,吉林一家大型味精廠對玉米的需求量很大,因此她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每年外發的糧食達1.5萬噸,最遠的發到山東省。
除了經營糧食生意,種地是劉淑俠家的另一大收入來源。劉淑俠是1980年畢業的老高中生,頭腦活絡。她和丈夫不僅自家帶頭搞科學種田,還把經驗傳授給村民。當地村民告訴記者,她家每年都拿出幾畝地來自己做試驗,嘗試新品種、新技術,一年示範5—6個新品種,然後大面積推廣。
“望奎縣主要種玉米,還有甜菜、萬壽菊和香瓜,我家自己有35畝地,有親戚和鄰居去外地打工,我把他們的地也租來種。”劉淑俠說,按照400元/畝的價格,她家租賃土地的面積20多垧。
劉淑俠說,外出打工是當地農民的一大收入來源,屯裏100戶人中,年收入超過10萬元的有近40戶。通過土地流轉,這些外出打工人家的地可以交給種田大戶集約經營。劉淑俠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年景好的時候,每年種地的收入有10多萬元,加上搞糧食生意的收入,她家8口人的年收入能有30多萬元,人均年收入約4萬元,而當地人均年收入只有8000多元。
爲啥她家收入比其他農戶高?劉淑俠總結,任勞任怨,頭腦好、跟得上形勢,相信並敢於嘗試新型農業技術。
“就拿縣裏一直推廣的‘玉米大壟雙行’栽培技術來說,以往是66釐米的壟種一行,現在是1米的壟種兩行,三根壟就多種出一根壟來,一垧地以前種6萬棵玉米,現在能種到7.5萬棵。大壟的行距有60釐米,通風效果還好”劉淑俠說起農業技術就有些激動,“你就用笨招兒想,把大壟雙行種好了,肯定是高產,以往最好的年頭兒一畝地打1200斤,現在隨便就能到1500斤。”
“敢嚐鮮”的劉淑俠先後承擔了鄭單958新品種的適應性觀察試驗以及一些適合當地種植的新品種的對比試驗,爲當地合理選種提供了翔實的數據。
2008年,劉淑俠當選村支書,這讓她有更多的機會接觸新技術,掌握新政策,跟上新形勢。她從縣裏請來技術員對村民進行蔬菜、香瓜栽培及各種養殖技術方面的培訓,自籌資金承包150畝地,全部種上瓜菜,經過科學管理,當年總經濟效益6萬元。正蘭四村也因此成了望奎縣第一個無公害瓜菜生產基地。
收入較低的農戶中,除少數有地不好好種之外,多數都是因爲家裏有病人,無法外出務工賺錢
今年52歲的李運波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是劉淑俠的鄰居。雖然兩家院子相隔不過20米,但李運波的家顯得有些破舊和凌亂。
“媳婦有精神病,還得了腦梗,頭兩天剛住了7天醫院,花了7600元。”李運波的衣服和雙手沾滿灰塵,頭髮也沒梳,他既要承擔家務,也要照顧患病的妻子。
據村民們說,李運波的妻子有家族精神病史,結婚的時候還很健康,45歲那年突然發病,“以前他媳婦忙裏忙外也是一把好手,家裏的日子過得也很不錯。”
由於李運波的妻子無法生育,領養的女兒不久前遠嫁到大慶。“女兒女婿也都是給人打工,沒有多餘的錢補貼家裏。”李運波說。
李運波告訴記者,他家有12畝地,一年靠種地能有6000多元的收入,院子裏養了2頭母豬,每年賣豬仔兒能收入3000多元。
“媳婦的病離不開人,爲了照顧她我也沒法外出打工,只能幫周圍屯子裏的人剷剷地,裝苞米、打點零工,一年混個3000多元。”李運波的妻子在單獨的一間屋子裏吃過藥,剛剛睡去。
李運波一年的收入不過1.5萬元,其中還包括各級黨委、政府逢年過節“送溫暖”的救助補貼。今年春節,他家收到鄉里、縣裏送來的一袋米、一袋面、10斤豆油、10斤豬肉和500元錢。
最讓李運波頭疼的還是妻子的病。“新農合有些藥是沒辦法報銷的,7000多元的費用能報銷1000多元就不錯了。本打算讓媳婦住院治療,可是我根本負擔不起,前些年去北安市看病,一個月花了8000多元!”李運波說,要是妻子沒有病,他外出打工一年賺2萬元“跟玩兒似的”。
“溫飽沒問題,頓頓都可以大米白麪,但是也就是年吃年用,家裏沒有存款,全靠大家幫忙。”李運波家的院子帶有一個小菜園,佔地600平方米,院子裏種的白菜、土豆基本可以解決他和妻子的吃菜問題。
“我家就是他家的‘銀行’,媳婦看病急用1000元,我不借給他,叫他咋辦,都是鄉里鄉親的。”劉淑俠說,李運波家是“因病致貧”的典型,全村像他家這樣的還有四五戶,“當然也有身板兒挺好就是不幹活的。家裏窮得叮噹響,有地不好好種,有時間就去釣魚,樂樂呵呵地在河邊兒熬魚吃,縣裏發的扶貧款照領,村民們也提出過意見”。
縮小收入差距,除依靠政策外,發展合作經營也很重要。農民的抗風險能力依然較低,資金、社會保障等條件不可或缺
“以前,思想不解放,從農民手裏收糧賣到糧庫不敢說是收的,只能說是‘種牛具’(利用牛馬等大牲畜替農戶耕種,秋後以糧食作爲勞動報酬)得來的。”精明能幹的劉淑俠通過多年的經營,積累了豐厚的家底:佔地面積1萬多平方米的糧食烘乾廠、佔地面積7000平方米的糧食儲存場和一臺用於深翻耕地的1008型大型農機。
儘管種糧食的效益實實在在,劉淑俠已經開始盤算着利用自己家的房子開辦一家特色餐飲。“笨雞蛋、蘿蔔乾、凍白菜、苞米茬子在我們這裏很常見,在城裏是綠色食品,一桌能賣到2000多元,成本只有幾百元。”劉淑俠春節前爲了考察市場,專門跑了一趟大慶和黑河。
李運波則沒有什麼新打算,生病的妻子仍是他最大的牽掛。“年紀沒到,還不能去敬老院,只能還是在家養養豬,幫別人打點零工。”
望奎縣扶貧辦提供的一組數據顯示,望奎縣2011年着重解決貧困羣衆生產生活中最突出的行路難、就醫難、飲水難、看電視難、畜牧防疫難等問題,已完成五個批次69個貧困村的整村推進扶貧開發工作,重點實施了農業基礎設施、公共服務設施、社會公益事業等三大類25個項目。
作爲一名村支書,劉淑俠認爲縮小收入差距,從根本上還是要靠政策的不斷完善。“望奎縣是內陸縣,交通閉塞,只有望奎至四方臺、至海倫兩條三級公路和綏化至安達一條二級公路,沒有國道,不通鐵路。省道路也不好走,大車小車車流不斷,非常擁擠。”
劉淑俠覺得發展合作社開展規模經營也很重要。其中,品牌、資金、社會保障這三項尤其重要。“合作社要有自己的品牌,產品賣得價格就不一樣。糧食生產是小本經營,農民手裏基本沒有閒錢,只能靠貸款。現在,信用社的貸款門檻雖然降低了,但都是1分2的利息,一旦賠錢,農民很難承受這個風險。”
2008年,劉淑俠曾經帶着合作社的農民種了幾十垧地的穀子,原打算打出綠色食品的品牌。“綠色小米可以賣到一斤40元,誰也沒想到待成不成的時候,來了一場風,損失慘重,來年再說啥農民也不肯種穀子了。”
劉淑俠家的糧食生意同樣沒有從銀行貸款,全靠自身的滾動發展。“利息太高,一旦虧錢,就白忙活了,相當於給銀行打工,還是保守一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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