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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三岔口的北炮臺
清初荷蘭人筆下描繪的三岔河口和炮臺之景象
可能是年齡的增大,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回憶。冬夜的晚上,我望着窗外,會忽然想起年幼的時候,在老城廂的衚衕裏,那賣蘿蔔、賣柿子小販的吆喝聲。聲聲清晰、真切,昏黃路燈下小販那模糊的臉龐,彷彿就在身邊;想起那二分錢一片的脆甜蘿蔔,那一毛錢帶着冰碴兒的糖柿子,嘴巴里立刻就會出現童年的甜蜜。只要想起過去的一切,我都會長嘆一聲,感覺在古箏中,恍如隔世一般。
回憶,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功課,猶如“溫故而知新”的讀書積習。只有在回憶中,才能在精神上登高瞭望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才能對故鄉進行完全徹底的擁抱。
不知爲什麼,在這個冬季裏,在這個不斷建起新地標的城市中,我忽然想到了“消失的天津座標”。那些曾經標記着歷史記憶和自豪的城市座標,因爲歷史的原因,早已不復存在,但它們依舊烙印在我們的記憶中,存在於歷史的長河中。
在這個無雪的冬季裏,我在圖書館裏搜尋,我和老人們聊天,我從史學家們文章的隻言片語中尋找,於是諸多“消失的天津座標”,它們就像熱烈的故友,張開雙臂,向我奔跑而來。
譬如黑炮臺——坐落在三岔河口的黑炮臺。
三岔河口上的炮臺,始建於明代末期。它是當時天津城外的七座炮臺之一。我無法想象,當時的天津城外竟然有着氣勢恢弘的七座炮臺。
除去本文要重點講述的黑炮臺,還有另外六座炮臺,分別位於海光寺、馮家口、窯窪、西沽、邵公莊、雙忠廟。這七座炮臺,除了馮家口和雙忠廟,其他幾座地名,我們應該都是非常熟悉的。
但爲什麼會是七座?現在想來,除了軍事上的原因,我想最大的可能,是與七星北斗有關。古人無論造房、架橋還是修建廟宇、擺設祭壇,都與天象緊密相連。當年天津城外的這七座炮臺,也應該如此。
還是說本文的黑炮臺吧。
在雍正四年,也就是1726年,清軍在三岔口一帶設立了水師營,水師營依傍着河邊的炮臺,倒也相得益彰,非常和諧。隨後歷經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四代,共計130多年,屹立於三岔口的黑炮臺始終存在。但黑炮臺存在,並不意味着水師營存在,在這130多年期間,清政府不斷設置水師營,又不斷撤銷,如此反覆,具體原因已經不得而知。但我們能夠猜測,可能還是從軍事上考慮吧。
黑炮臺真正開始出盡風頭,是在八國聯軍入侵天津之時,當時清軍和義和團勇士並肩守護這座炮臺,向侵略者發射出猛烈炮火,轟擊位於老龍頭火車站和紫竹林一帶的侵略者,致使八國聯軍遭受慘重損失,侵略者們對這座炮臺恨之入骨。
清軍和義和團失敗後,清政府與八國聯軍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我在查閱資料時發現,在條約中,八國聯軍特別列上一條,要拆除以黑炮臺爲首的天津城外所有的炮臺。
這是黑炮臺的光榮。因爲它讓敵人感到害怕——這也是黑炮臺存在一百多年的真正驕傲。
正月十六“遛百病”。那天晚上,我站在三岔河口的堤岸上,在燈光璀璨中,想象着那座不復存在的黑炮臺。假使它今天存在,誰能斷定它不是我們這座城市的一座地標呢?歷史沒有假設。那座我們不知模樣的黑炮臺,已經在我們的想象中更加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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