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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誓言今生》劇照。
電視劇《懸崖》劇照。
自2009年《潛伏》制造的高峰以後,諜戰劇的創作品質曾一度陷入低迷。2012年開年,《誓言今生》和《懸崖》的熱播則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諜戰劇創作的『峰回路轉』。在劇作收獲的收視率和話題效應之外,更值得探討的,是這兩部作品在思想藝術方面對諜戰劇創作的全新開拓。
作為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分管電視劇的副總監,黃海濤的辦公桌上從來都是堆積如山的電視劇光盤,其中,諜戰劇佔了很大份額。『拍了那麼多,平庸雷同的也太多,讓我們挑劇的時候常常無從選擇。』黃海濤直言。
但剛進入2012年,觀眾卻看到了在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播出的諜戰劇《懸崖》。『衡量一部劇的優劣,收視率固然重要,但有時候也要看有沒有人管我要碟。』黃海濤說,《懸崖》播出後,他把光盤放在後備箱裡作為禮物送給朋友,收到的人都非常高興,『這說明《懸崖》確實是非常成功的劇作。』
就在《懸崖》在央視綜合頻道『次黃』時段播出的同時,該頻道黃金時段正在播出另一部隱蔽戰線題材電視劇《誓言今生》。播出伊始,該劇就成功躋身全國同時段電視劇收視率榜首,並隨著故事的進展一再攀高。
如果說,自2009年《潛伏》制造的高峰以後,諜戰劇的創作品質曾一度陷入低迷,2012年開年,《誓言今生》和《懸崖》的熱播則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諜戰劇創作的『峰回路轉』。在劇作收獲的收視率和話題效應之外,更值得探討的,是這兩部作品在思想藝術方面對諜戰劇創作的全新開拓。
用真實提昇歷史美學品格
充滿異國風情的街道、蘇聯人來來往往的咖啡館、積雪覆蓋的茫茫山林……這是電視劇《懸崖》中偽滿洲國時期的哈爾濱,也是大多數人並不熟悉的哈爾濱。有別於以往的諜戰劇多是以室內作為主要拍攝場景的做法,《懸崖》用具有濃郁地域特色和時代特色的細節設置,為觀眾搭建起通往歷史真實的通道。該劇播出之後,編劇全勇先被一些觀眾稱為『縫補歷史碎片的裁縫』。
真實,是全勇先創作《懸崖》的初衷。這與《誓言今生》的創作意圖不謀而合。事實上,後者在對歷史事實的還原和再現上,比前者走得更深更遠——1949年國民黨退敗臺灣、1955年『克什米爾公主號』客機爆炸事件、1965年李宗仁返回大陸、1971年美國總統特使基辛格秘密訪華、1988年中英兩國政府就香港回歸發表聯合公報,《誓言今生》選取了新中國成立後50年間幾個重大的歷史事件作為人物活動的背景,極大提昇了該劇的歷史真實感。
文藝評論家李准認為:『主人公是不是真實地生活在其所處的歷史環境和歷史選擇中間,是衡量一部歷史題材作品最重要的標准。』但歷史背景和社會氛圍的真實,僅僅只是最基本的層面。每一部文藝作品都是一個自足的世界,其中人物和邏輯的真實纔是賦予作品厚重質感的關鍵所在。
與以往的諜戰劇在塑造人物時『非黑即白』的做法不同,《懸崖》和《誓言今生》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都極力避免了簡單化的處理方式,從而使敵我雙方的情報人員都具有更加豐富和立體的性格。《懸崖》中的周乙和《誓言今生》中的黃以軒,在為信仰付出一切的同時,也承受著作為情報人員所必須經歷的內心煎熬,而反面人物高彬和孫世安,則在親情或愛情面前也流顯出柔情的一面……電視劇通過刻畫人物性格的不同側面,為其內心和情感的選擇進行了充分的鋪陳,人物自身的性格邏輯也為電視劇故事邏輯的真實提供了充分的依據。
『人物心態和情感的真實往往是打動觀眾的決定性因素,是最重要的真實,』文藝評論家仲呈祥說,『通過人物內心的真實帶動故事邏輯的真實,讓觀眾在人物情感和命運的選擇中把握歷史的走向,揭示歷史的精神,這使《懸崖》和《誓言今生》具有比以往的諜戰劇更高的歷史美學品格。』
讓人物走進觀眾的內心
長期以來,懸念重重的故事情節,緊鑼密鼓的敘事節奏,一直都是諜戰劇最重要的特征。然而,《懸崖》和《誓言今生》卻反其道而行之,將鏡頭焦距對准故事中的人物,將人物對情感和命運的選擇作為推動故事發展的最重要的線索,從而在敘事的節奏上更加趨於舒緩。
《誓言今生》的導演劉江因曾執導諜戰劇《黎明之前》而備受關注,但在談及這部電視劇時,他說:『《誓言今生》能夠吸引我的恰恰是其與《黎明之前》的巨大反差——它不是一個簡單的情節化的作品,它的推進方式是以人物為主的、有意味的。在這個故事裡,來自一個家庭的兩個政治立場相悖的人,長期進行著策反與反策反,卻最終走向融合,人物不是案件和故事的附屬品,相反,他們的選擇和結局正好蘊含著歷史的隱喻和期許。』
『以往的諜戰劇通常把精力用在智斗、刀光劍影、步步追殺,這樣一來,人物往往淹沒於故事情節中。但《誓言今生》卻沒有走那種情節化的老路,而是對准了主人公的情感選擇。在節奏的處理和風格樣式的把握上,它不是以熱鬧見長,不是以不斷的較量見長,也不是以懸念見長,而是將這些元素都通過情感和信仰的堅守表現出來,以沈穩、舒展的敘事策略介入人們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李准說。
同樣,在《懸崖》的人物塑造上,全勇先也傾注了很多的情感。『過去做一些諜戰劇的時候,我們太重視情節了,常常幾分鍾就是一個高潮。跌宕起伏的故事固然重要,但必須意識到的是,只有打動了觀眾的內心,這些情節的設計纔有意義,而進入觀眾內心的根本,就是從人物身上著手。』
全勇先認為,《懸崖》中的周乙與以往諜戰劇中的英雄人物有很大的區別:『在《懸崖》裡,我把周乙塑造成一個有情懷的人,支橕周乙內心的是一種愛。只有人物豐滿了,故事纔會豐滿。人物比情節更加重要。』
用信仰提昇作品的情懷
過去幾年拍攝的幾部優秀諜戰劇《暗算》、《潛伏》、《借槍》等等,是以作品的情節化、精致化見長,而《懸崖》和《誓言今生》卻另闢蹊徑,在作品的文化含量上進行了新的開拓。
上海東方傳媒集團副總裁楊文紅認為,不管是《誓言今生》還是《懸崖》,其最重要的特質就在於,它們是載承著創作者誠意的作品,也是充滿理想主義的作品。
自《潛伏》開始,信仰就被作為諜戰劇重要的精神支柱和價值訴求予以表現,而《誓言今生》和《懸崖》則將信仰的力量在作品中進一步凸顯,使諜戰劇的思想基調達到新的高度。
《誓言今生》中,黃以軒在堅持情報工作的同時,忍受著妻子犧牲、女兒失蹤帶來的痛苦,更背負著誤殺父親所產生的巨大的內疚感。此後的幾十年,他始終默默地奮斗在生與死的邊緣,而支橕他的精神世界的,正是其心中崇高的信仰。50年的腥風血雨中,他付出的最大的代價是個人的情感。而這種以信仰為支橕的付出,使電視劇具有更高的精神境界和歷史情懷。在電視劇的最後,當兩個在策反與反策反、間諜與反間諜中斗爭了50年的男人將彼此心中的恩怨釋懷時,作品通過人物所要表達的信仰、對兩岸關系的期許,以及對歷史發展趨勢的認同,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表達。
在全勇先看來,情懷是其創作《懸崖》時考慮得最多的要素,也是整個作品的靈魂所在。而他賦予作品情懷的方式,也是通過主人公周乙對信仰的堅守來實現的。『為什麼周乙能夠做那些了不起的事?因為他有信仰,他想讓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有尊嚴,讓人們都過上幸福生活,他是為精神而戰。做諜報工作的人們,沒有信仰是堅持不下來的。所以我在寫這個人物的時候也是懷著敬意的。』全勇先表示,《懸崖》一方面是寫諜戰,另一方面是寫苦難中的人性美。
『有個朋友看了《懸崖》後跟我說他掉了好幾次眼淚。諜戰劇讓人掉眼淚,不在於情節多麼曲折,而在於這個劇的文化含量。』黃海濤說。
李准認為,如果說以往的諜戰劇是站在階級斗爭、對立、復仇的角度來塑造人物,《懸崖》和《誓言今生》則是站在人性、胸懷、信仰這樣的高度來再現歷史、塑造英雄的。『可以說,這是對諜戰劇思想維度的開拓和歷史文化情懷的提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