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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南歸來的第二天,身體感覺突然不適。頭很疼,體溫一下high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眼前是一片黑暗,耳邊卻迴響着孩子們的聲音。“姐姐,你下學期還教我們舞蹈嗎?”“姐姐,你真的要回北京嗎?”“姐姐……”
去上蔡縣
坐動車到河南省駐馬店,又坐汽車顛簸了近三個小時到達了上蔡縣城。一行四個同學擠在金盃車裏,大家也忘記了旅途的疲憊。車軋的是窄窄的土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路兩旁是破磚瓦房,稀稀疏疏的,那就是人家。偶爾遇到零星的學校,大家連忙伸頭瞧瞧——低矮的磚房砌成的二層小樓,鐵柵欄校門半敞開,一個旗杆孤零零地立着。
上蔡縣,光提起這地名也是叫人心寒的。這是艾滋病重災區。有的人迫於生計賣血,染病,留下不幸的孤兒。
我們的車開進了當地村裏的集市,險些沒過去。我們向窗外看,外面的人也看我們。他們很奇怪,這羣人是從哪裏來的,到我們張龍舞村幹什麼。我們衝他們笑笑,他們便搖搖頭走了。張龍舞村不大,每戶人家互相都認識。於是,人們便傳開了,從北京來的“大學生”要來給孩子上課!
小孩子們早早地到了學校,一看到我們的車影,就全從教室裏跑出來了。“老師來了!”我聽不懂他們在嚷什麼,但那神情告訴我,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這就是張龍舞小學。一個最普通的中國的農村小學。一扇鐵門,一個空曠的校園,一間校長辦公室,一棟兩層樓的教學樓。一到六年級,全校不過一百多孩子。村裏很少有上過高中的,女孩子上到五六年級家裏也不怎麼管了。初中上幾年便出去打工,好養活家裏幾個弟弟妹妹(每家至少有兩個孩子)。校長說,農村的孩子淘氣,不聽話,不如城裏的孩子乖。我們笑笑說,校長您放心吧,我們一定讓孩子們開心地跟着我們學。
播種夢想
一雙雙眼睛盯在我們身上,充滿了好奇與疑問。你們是誰?你們教給我們什麼?這樣的期待賦予了我們沉重的責任。按計劃,我們把孩子的桌椅圍成了U字形,這樣上課更易於互動。
“同學們,你們有什麼夢想嗎?”孩子們都安靜下來,互相看看,但沒有人回答。可能因爲平日裏他們的老師不常提問?更沒有人幫助他們確立自己的夢想?“那麼,給大家佈置一個作業,想想自己的夢想,在我們走之前告訴我們怎麼樣?”
孩子們的眼睛亮了。我們深知,幾天的時間,教不了多少知識,然而足以播種夢想的種子,唯有夢想的種子纔會在這貧窮的村裏開花,發芽。“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孩子們朗誦的聲音洪亮而清脆。在這間憑自然光線照明的教室裏,我儘量把板書寫得大點。
邢洋問:“同學們你們有誰給父母洗過腳嗎?”大家都搖搖頭,表示沒有。“你們上一次跟父母說我愛是什麼時候?”依舊沒有人舉手。“那麼請大家今晚回家完成這兩件事,因爲弟子規教育我們做一個孝順的人。”
爾後,他爲同學們逐字逐句地講弟子規,大家似乎聽得津津有味。“晨則省,昏則定是什麼意思?早晨起來的時候要向父母問候,晚上要問安。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嗎?”
有不少同學舉起手來,大家一起爲他們鼓起掌來。
我們會回來的
臨別的前一天,孩子們已經不捨得我們回縣城了。他們拉着我的手,“姐姐,你到我們家吃飯吧!”“姐姐,你晚上住我家吧!”而當我們的金盃車開動時,一個女孩兒哇哇大哭起來。我們昨晚備課到深夜,一直爲給孩子們講些什麼爭論不休。邢洋堅持教弟子規,而我們都害怕孩子接受不了枯燥的東西,於是要加上很多有趣的故事。同時我們發現,孩子們也不再害羞,能回答問題了。校長說,孩子們沒有條件上音樂課,可是愛唱歌。我們就決定教他們唱《送別》。
“老師,我的夢想是當一名科學家!”一個小男孩說,他之前在課上總是能回答出許多難題。“我的夢想是像你們一樣,當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個小女孩說,她給我們每人寫了張賀卡。“我想當一個舞蹈家!”另一個小女孩說,她前幾天一直拉着我讓我教她跳孔雀舞……
班裏沸騰了,同學們都爭着說自己的夢想。
分別的一天,也是夢想起航的一天。
有人給我一個紙條,有人給我手心裏放了一塊口香糖。“老師,你吃吧,你看着我們的眼睛吃。”一個小妹妹給我拉緊了羽絨服的拉鍊,老師,你會想我們嗎?好多隻手拽着我的袖口,老師,你們暑假還來嗎?……
老師,我們照相吧,我要挨着你照。
“咔嚓”,大家笑了,我們哭了。
本文作者女, 1995年7月出生,現就讀於人大附中ICC高二年級四班。
點評:
本版叫做《孩子的創作》,可在作文裏,作者分明扮演了一次成人的角色,而且扮演得是那麼出色。
俗話說,教學相長。作者和幾位同學給孩子們上了夢想起航的一課,張龍舞小學孩子們更給作者上了觸及心靈深處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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