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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光明
洪治綱的文學批評,一直非常注重將感性的閱讀體驗和學理性的審美思辨緊密地融合在一起,從而使他的批評文章常常顯得頗具鋒芒,卻又邏輯嚴密,體現了一個批評家敏銳的感知能力、精確的洞察力和激情澎湃的詩性意識。他的新著《邀約與重構》(作家出版社),很好地延續了其一貫敏銳的洞察力、銳利的批評風格和飄逸的詩情,從新世紀文學現象的梳理到具體文學作品的分析和評論,清楚地顯示出他那前瞻性、多元性的文學視角,以及守護中國當代文學發展的眷眷之心。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當代文學一直呈現出較為平穩的發展態勢,其中,也出現了許多耐人尋味的變化。這種變化包括作家的組成、代際作家之間的不同審美風格、作品的主題思想和審美形式的差異等等。許多批評家強烈地感覺到文學的發展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新時期文學』這一稱謂該退場了,必須用『新世紀文學』來取而代之。洪治綱也是這一文學觀念的積極倡導者。但是,在文學的內部陣營中,卻出現了一股較為強大的反對聲音,認為『新世紀文學』只不過是一個時間的維度,並不具備文學史的意義。面對這種質疑,洪治綱在《邀約與重構》中進行了有力的回應。在該書的『第一輯』中,作者用大量的事實,令人信服地論證了『新世紀文學』這一概念的必要性和合法性。通過對『新世紀文學十年』的系列觀察,洪治綱敏銳地發現,較之於新世紀之前的文學,『新世紀文學』有了自己獨特的寫作形態和審美范式。它們更加注重『感性體驗』,張揚『俗世生活』甚至『迷戀俗世生活』,不斷消解對『理想主義』的守望激情。這種創作實踐的變化,標志著一種新的美學范式正在出現,即日常生活的審美化。面對這一新的寫作形態,洪治綱並沒有過度褒揚,也沒有大加鞭撻,而是在認真分析的基礎上,指出了其中所蘊涵的價值和內在局限。
對一個新的文學形態的探析,離不開對具體作品以及相關問題的闡釋。在該書的『第二輯』中,洪治綱從微觀的層面上,進行個案或者代際作家群體特征的研究,力圖從個性和共性上全面把握作家的主體性和創作生態。與此同時,他還對新世紀之初甚囂塵上的『底層寫作』進行了追根溯源式的探究,分析了它的價值,指出了它所存在的缺陷,對『底層文學』的研究也給出了自己的設想。
洪治綱所選擇的這些個案,大多都是進入新世紀之後所出現的比較有影響力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看,這些作品都有成為經典的可能。這一方面體現了作者銳利的眼光,另一方面,這些作品也為『新世紀文學』的建構奠定了一定的基礎。同時,洪治綱給予了『70後』作家群以特別的關注,折射了他對這一代作家的殷殷期待之情。雖然,與『60後』作家群的顯赫聲譽和『80後』作家群的巨大市場價值相比,『70後』一代是一個『沈默的在場者』,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對審美經驗的有效開拓。正是因為這樣,洪治綱纔滿懷熱情地為他們的創作進行辯護,認為『他們的創作不僅有效地展示了自身獨特的、異質性的審美體驗,傳達了重建日常生活詩學的藝術理想,也在頑強的藝術突圍中體現了良好的敘事潛能,並為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提供了特殊的審美經驗。』
事實上,無論是從創作心理學還是發生學的角度來看,文學創作都與作者的經驗和記憶有著密切的聯系。它們一方面推動了作家的創作,另一方面又對作家存在潛在的規約。如何有效地利用這一寫作資源,而不陷入經驗與記憶所設置的陷阱中,是作家們不能不認真思考的一個問題。在《邀約與重構》的第三輯中,洪治綱以嚴謹的思辨能力,對此問題進行了審慎的辨析,並用詳實的事實,論證了優秀的作品,都需要處理好記憶和經驗的『邊界』,這就既需要作家『戴著鐐銬跳舞』,又要有掙脫鐐銬的勇氣和智慧。
總之,《邀約與重構》一書收集了洪治綱近年來文學批評的精華部分,既大氣磅礡,又審慎入微;既有學院派批評沈穩老練的氣度,又充滿了個人率真的批評銳氣;既有嚴密的邏輯推理,又有纔氣縱橫的個人感悟。應該說,這是一部頗具批評實踐意義的批評文集。
歐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