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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張西望
□陶短房
(一)
去年7月法國國慶節前夕,法國勞工部宣布,將1955年以後出生、領取全額養老金者的繳費年限延長至41.5年,並將法定退休年齡由60歲逐步提高到62歲,並且還將逐步提高,這項決定不久前在法國國會表決通過,引發公眾廣泛不滿。耐人尋味的是,表示不滿的人並不僅僅是看似『明顯吃虧』的老人,25歲以下的年輕人似乎更憤怒。
這些年輕人之所以不領情,可不是為不相乾的事瞎浪費感情:法國就業市場近20年來一直是『老來俏』,公、私企業都偏愛僱傭年紀大的員工,這些『爺爺員工』霸佔著寶貴的就業崗位,讓後生們望飯碗而興嘆。統計資料顯示,在歐盟國家中,法國25歲以下青年失業率名列前茅,高達23.8%,法國《世界報》曾作過一次調查,發現青年畢業生平均要花差不多10年時間,纔能找到合適的就業職位。原本『爺爺』們60歲強制退休,還能給後生們騰出些飯碗,如今法定退休年齡不斷抬高,這就意味著『爺爺』們又多了幾年發揮餘熱的機會,後生們的排隊輪候時間還會延長,他們不反對纔怪呢。
(二)
其實不僅法國,退休年限推延是歐美工業化國家普遍的趨勢,相應地,年輕人對此怨聲載道也是普遍現象。
也難怪僱主們偏愛『老爺爺』:這些老人工作經驗豐富,團隊意識強,許多還是在企業工作多年的『熟面孔』,繼續使用他們正所謂『多快好省』,而且用『爺爺』們既無需太多培訓,也不必擔心將他們『養熟』後跳槽。與之相比,剛從學校畢業的後生專業技能差,不能『即插即用』且不去說,還往往眼高手低,心浮氣躁,不培訓派不上大用,花錢花精力培訓,還指不定替誰當活雷鋒呢。
許多分析家都指出,企業不願僱傭年輕人,和政府的一些法律、規定不無關系。就拿法國來說吧,上世紀80年代通過的《勞動法典》規定,僱主僱傭任何勞動者,在幾個月試用期後就不得非過錯解僱,這條規定的原意,自然是保護勞動者權益,實際效果卻讓僱主們索性『用熟不用生』———如果僱傭不知底細的青年畢業生,萬一日後發現派不上用處卻又無法解僱豈不是糟糕,還不如用『爺爺』們呢,一來能力無需檢驗,二來即便相互不『咬弦』,人家乾幾年也退休了。僱傭後不得隨便解僱聽起來挺美,但因此導致僱主索性不去僱傭放心不下的年輕人,而寧肯『啃老』。
加拿大、西班牙、意大利……這些工業化國家的勞動法雖不像法國那般極端,但也不同程度出現了這種本意保護勞動者權益,實則反倒促成『爺爺』走俏後生滯銷的結果。
問題是,政府也不是沒想到這些,甚至也並非沒有行動過。就拿法國來說,他們曾多次試圖通過諸如《青年就業法案》之類改革措施,把畢業生和年輕人首次就業的實習期拉長到兩年,允許私人僱主在兩年內自由無過錯解聘,或允許僱主和畢業生簽訂期限5年的『首次就業合同』,期滿後可以『好來好散』,然而這些措施被僱主們認為換湯不換藥,還是『爺爺』靠譜,而年輕人卻覺得『被歧視』、『不公平』,一次又一次地掀起反對聲浪,最終讓這些兩頭不討好的『補丁』要麼胎死腹中。
(三)
更有趣的是,其實許多國家都曾為鼓勵青年人就業,讓『爺爺』們及早退休,把退休年齡縮短。就拿法國來說吧,把退休年齡從65歲提前到60歲不過是1983年的事,而且還強制性規定退休後『爺爺』們必須走人,不得繼續在原單位接受返聘,否則不發退休金。然而這條規定實施近30年來弊端叢生,許多企業養了大批頂不上用的閑人,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有能力的『爺爺』們回家享福,法國的行業競爭力也因此被大大削弱。
當初為給年輕人多創造就業機會,法國人還想出『大家少上班』的絕招,每周工作時間一減再減,最後減到35小時,每年的年假則一增再增,其用意,是想讓每個人多休息少乾活,讓更多的人有機會捧上飯碗。可這項制度實行後,法國企業背上沈重福利包袱,『爺爺』和後生都成了受害者,最後一起走上街頭抗議。但是,法國總統薩科齊提出的『勞動纔有飯吃』,鼓勵大家多加班多拿加班費,但大伙兒同樣反對。
一些國家還想出其它高招,試圖在『爺爺』和後生們的飯碗問題上找到最佳平衡點,比如加拿大,就想出了索性取消強制退休年限,同時鼓勵大家『自僱』———打短工或在家自由就業,這樣企業就可以不用過多考慮沈重的社保成本,單純以能力為標准選拔人纔了。問題是據媒體披露,這樣做的受益者還是『爺爺』們:閱歷、能力和社會適應性,讓老當益壯的他們搶起短工的『泥飯碗』來,甚至比搶『鐵飯碗』更加勢不可擋。
盡管青年人的高失業率是許多工業化國家社會不穩定的根源,但在目前的氛圍裡,各國政府怕都沒太大辦法去解決。恰好相反,諸如提高退休年限之類可能讓『爺爺』繼續發揮餘熱、讓後生們更難捧上飯碗的緊縮措施,還會更頻繁出臺。
目前歐美各國債臺高築,過低的退休年限會讓財政不堪重負,加上各國都進入老齡化社會,有經驗的勞動力總量趨於不足,平均壽命又一再延長,在這種情況下,讓各國政府聽任這寶貴的『爺爺勞動力資源』浪費拋荒,還要動用本就緊張的財政資源養這些人,著實太強人所難了。
陶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