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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荒田
[美籍華裔作家]
舊金山一通衢大道上,一位60多歲的同胞,上午10點,站在人行道,毫無遮攔地,泰然自若地,面對大街上的行人和汽車,大撒其尿。我在對面看得清清楚楚,差點昏倒。本來,站在牆角撒,人家只看到背面,好歹保得住可憐的隱私,為什麼他不乾?我今天突然想通了。
這位前列腺出了故障但腦瓜子挺好使的世故人物考慮到,面對大街撒,相對較為安全。試想想,牆角緊挨車庫,上面是窗戶,如果碰巧有人從裡面看到他,投以鄙夷的目光,大搖其頭,算是最好的待遇。如果屋內人是男同胞,較大的可能是開門走出,戟指老先生的老臉,破口大罵。萬一女主人碰巧出門打掃車庫外的空地,他來不及撒完,難免挨上一掃把。這是私人空間,你膽敢侵入,進行丑陋之至的行為,留下一攤味道欠佳的帶白色泡沫的液體,遭到處罰不是理所當然嗎?至於撒在大街,除了隱私暴露這一弊病之外,安全系數無疑是很高的。我也只是怒目而視而已。還能做什麼?報警是反應過度,走過去訓斥是狗咬耗子。
即使在美國這樣較為成熟的公民社會,『眾怒難犯』這一定理也不是通行無阻。小事情,靠的是自律。自律來自公民自身人格尊嚴的確立和維護。
要侵犯,就侵犯公共的,原來是頗為保險的策略。且看另外的例子,在城市開車,差不多天天看到一些貨車佔據車道,最多是送包裹的和送貨的。最教人氣不過的,是明明可以不佔偏要佔。司機們的出發點和隨處小便的老先生一致。停在停車表旁邊,一、要付錢,二、停車要多費工夫,論省事,當然是停在車道上。如果在屋宇的車庫前停,萬一人家要開車進出,豈不麻煩?
劉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