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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姍姍
插圖J231
你說,這孩子怎麼辦,還要嗎?
一般人閃婚閃離,我一姐們兒閃孕。范如花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以為讓我給她賀喜呢,因為我連她交男朋友、結婚的信兒都沒聽說,忽然間就通知我『有了』。這樣的見面我還是興奮了一下,我覺得孩子就是天使,迎接一個小天使是多麼美妙的事。所以,奔到大商場買了最貴的防輻射服。
跟范如花在一個特別商務的地方見面,我三步並兩步朝她後背就過去了,拍著她的寬闊肩膀大聲說:『什麼時候開始鬧革命的啊!跟地下黨似的,這紅旗就插遍了山岡。』我還沒來得及笑呢,范如花瞪了我一眼,挺了挺胸,『你能有點兒素質,別那麼大聲嗎?』這話把我噎的。我一屁股坐那兒,把服務員喊來,點最貴的!要不都對不起她選這地方。
我把防輻射服給她,順便說了吉利話,問她:『你什麼時候結的婚啊,這麼心疼我,份子錢都省了。』范如花跟剛被敵人嚴刑拷打完似的,板著臉,咬著牙說:『沒結婚。』我『啊——』之後就趕緊收音了,太時髦了,窮得跟我一樣也就落個溫飽,還搞單身媽媽這一套。我特別想知道她怎麼想的,因為但凡叫我出去給人生把關、出主意的,全圖的是我想出來的餿點子,我還真沒直面過什麼大是大非的問題。
『你說,這孩子怎麼辦,還要嗎?』這句話跟打鬼的嘴裡說出來的似的,我後背刷一下就涼了。你說她不跟孩子他爸商量這問題,把我揪出來乾嗎啊,這事我哪能做主出主意啊,縱然孩子不是我的,縱然連個人形都沒有,但那也是個小生命。我不知道說什麼,急得我直撓桌子,把漆皮兒都給摳下來了。這時候,我點的那些倍兒貴的咖啡啊、蛋糕啊、小吃啊,陸續上來了。我那個恨我自己,上廁所抽自己倆嘴巴子的心都有,殺富濟貧的真不是時候。
後來我纔問明白,范如花跟男友同居了仨月,開始時說看看倆人在一起搭伙過日子能不能彼此適應,這孤男寡女磨合磨合就不只炒菜做飯收拾屋子了,提前把婚後的事一鼓作氣全給乾了。我把桌子拍得啪啪的,問她『怎麼就那麼爽快呢!你平時乾什麼不都磨磨嘰嘰的嗎?』范如花產前抑郁癥都顯現了,沒鼻子沒臉地要哭,還說『難道找你來,就為了譏諷我的嗎?』
我守著一桌子吃的喝的,一點心情也沒有,倆女的誰也不看誰,目光放得很遠,不知道的准以為我們是同性戀跑這鬧別扭呢。
我覺得我把一肚子能想出來的安慰話全說遍了,也沒說到點兒上。無外乎三條道,一是立馬結婚,當然得那男的也同意,二是孩子不要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三是生完孩子自己帶。我認為,除了第一條其他都是絕路。可偏偏第一條道行不通,那男的跟范如花說,他沒思想准備,結婚的事打算再沈沈,更不想要孩子。而且,因為平時在耳朵裡灌了那麼多『今天做流產,明天就上班』的口號,他認為做流產特順手,而且是對大家都好的事。
我一聽就急了,站起來罵了句街,差點就摔杯為號了。我真受不了我的姐們兒在五星酒店的商務中心抱著老貴還用不上的防輻射服垂淚,真拿生活當電視劇演呢。
後來的幾天,范如花在醫院跟肚子裡的孩子分別了。雖然我在醫院樓道裡又掉眼淚又生氣,真跟孩子是我的似的,依然無法阻止生活的狂瀾。很多時候,自己犯了錯誤,就要自己去承擔,誰年輕的時候沒愛上過人渣呢。
王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