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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一部京劇會引起如此軒然大波,也許因為它確實是太『新』了。紅臉的霸王,彩鳳般的虞姬,活生生的烏騅馬;還有露背旗袍的琵琶演員,白面白衣的現代舞伴舞;再加上炫目的多媒體,無調性的現代民樂——這一切都有些驚世駭俗,大膽地挑戰著傳統戲曲的思維和審美。
這被定位為『新京劇』的《霸王別姬》近日試演,引起了戲曲界、文化界、媒體界和普通觀眾的熱議。恨之者稱其為『中國文藝弊病之集大成者』,勸其『放京劇一馬,別再瞎折騰了!』愛之者,則贊其是『一場京劇的「突圍」』,是在『跨世紀重塑經典』。完全對立的兩派觀點如水火般不相容,甚至還造成涉及人身攻擊的激烈交鋒。
而該劇的策劃人和制作人王翔卻說:『古典和現代並不對立,傳統與時尚也並不矛盾,京劇是古老、獨特而美妙的藝術,理應與時代的心靈結緣,與現代生活相融。』
王翔:
總做第一個
吃螃蟹的人
從把『物質文化遺產』皇家糧倉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昆曲結合成廳堂版《牡丹亭》,到讓『活化石』老戲樓正乙祠重煥生機上演梅派經典折子戲《梅蘭芳華》;從請著名電影導演關錦鵬執導同性之戀昆曲《憐香伴》,到親自編劇並邀導演林兆華率曲劇演員排演《老捨五則》——曾被《中國文化報》以『勇於擔當的文化商人』評為文化產業十大年度人物的王翔,總是以奇思妙想的文化創意和敏銳精明的市場眼光,創造出頗有新聞效應和『眼球經濟』的文化事件。
然而,這一次的『新京劇』《霸王別姬》,不免讓這個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被『螃蟹』夾了一下。媒體試演場結束後來勢洶洶的漫天批評,讓他有些吃不消。對此,王翔坦言自己心態並沒那麼寬容,但卻都能理解。不過他希望,即使不喜歡,也別『一棍子打死』。『有容乃大,文化要進步,就應該選擇一種開放的態度。』這是他對自己,也是對新時代觀眾的期許。
記者:這個《霸王別姬》定位為『新京劇』,能解釋一下它的涵義嗎?
王翔:我們認為這個演出的本體還是京劇的唱念做打,西皮還是西皮,二黃還是二黃,花臉還是花臉,青衣也還是青衣,而且唱腔、唱詞也都和梅蘭芳當年的版本一樣,所以『京劇』還是很重要的基本元素。但在舞臺表現手法上,確實采用了很多新的手段。比如用多媒體視頻來創造環境背景,用現代舞來表現人物內心的外化;在兼顧京劇『武場』的同時,用5個真的功夫演員來表現劇中的武打場面。演員服飾上,霸王的『靠旗』和虞姬的『魚鱗甲』都進行了改良,無論是色彩還是材料都有大膽突破。音樂則采用了民族樂器無調性音樂的現代演奏方式,來增強戲劇的氣氛。舞美上,我們也使用了新型材料,比如床榻、燈籠都是亞克力材料。這些都是傳統京劇中沒有的,是新的表現手法。它們和京劇本體的東西結合起來,就成了『新京劇』。
記者:演出面世之後,產生了很多的爭議和批評,有的很激烈尖銳,這個情況你們之前想到過嗎?
王翔:對爭議和批評,我們有一些思想准備,因為這樣的項目肯定會受到戲曲界比較保守的人士批評。但我確實沒想到會衍生出那麼激烈的衝突,完全兩派對立的觀點,使整個演出成為了一場事件。我認為任何文藝批評都有它自己的角度和態度,在這些批評中,我覺得有些討論有道理,我們未來的創作演出也會因此而作出調整,我覺得無論是文藝創作,還是文藝批評都應該是多元的。
記者:那這些批評有沒有給你們的創作或團隊帶來壓力呢?
王翔:首先我們的團隊、我們的出品方是有共識的,不會因為巨大的審美差異導致內訌。而面對觀眾,面對戲曲界、文化界,我們肯定會聽到不同的意見,甚至有的人在不同的場合和狀態,都會有不同的表態。作為一個很成熟的創作團隊,我們對這些情況都能接受,而且不會因為有批評存在就改變我們創作的方向。我個人不是戲曲界的,不用顧慮太多,團隊中的京劇演員可能會感到來自戲曲界的壓力,但我們在創作過程中進行藝術探討時,沒有感到這種壓力。沒有人站出來說,這樣絕對不行,或者拒絕某種表現形式。其實,梅蘭芳本人就是京劇界最具銳意的改革者,他的戲從不因循舊法,每部作品都有大尺度創新。所以我們所有的創作者、參與者,包括演員、樂隊,都認為是對梅蘭芳的《霸王別姬》一次獨特的創作,是在探討藝術創作的更多可能,是藝術上的一次創新。
記者:還有一種觀點說你們的演出是迎合商業、市場、金錢的產物。對待這種看法你什麼觀點?
王翔:我認為藝術家是無法回避商業的。因為商業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指投資方、出場費和票房,這是任何藝術家、制作人都必須面對的。否則就是孤芳自賞。有些演出票房不好,沒什麼市場,就用『搞藝術不考慮商業』來搪塞,這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我也很看重我們的創作未來是要給誰看的問題。我覺得做給市場看的藝術家,是更勇敢的。像當年梅蘭芳的創作,實際上也是做給市場的,他提出『戲大於天』,也是指藝術的生存要植根於票房和市場。梅先生的那個時代這樣,我們這個時代也是一樣。
記者:那你怎麼看《霸王別姬》今後的市場情況呢?
王翔:這個項目和我以前做的不太一樣,這是一個為企業、機構專門定制的項目。我們要做的,第一是完成創作,第二是完成初期運營,也就是『扶上馬,送一程』。未來這個項目如何運作,華彬集團會有專門的運營團隊來管理。
記者:聽說『新京劇』《霸王別姬》除了在國內演出之外,還要到倫敦奧運會參加『中國文化周』展演以及歐洲多個城市巡演。你們想給國際觀眾帶去一種什麼樣的文化和觀念呢?
王翔:我們老談『文化走出去』,我認為推廣一種文化,一部作品,要用別人接受的方式。如果別人聽不懂,看不懂,那麼這種傳播就是失敗的。我們希望找到一種能讓國外觀眾接受的語境,把自己的文化以一種最佳狀態傳播出去。陳士爭導演的國際團隊,不是從傳統戲曲的角度出發,而是按現代的審美形式、現代的舞臺表現手段來詮釋一部中國戲曲作品,在沒有改變京劇本體的基礎上,試圖為中國京劇找到國際審美的共識,所以我覺得這個戲『走出去』沒問題。我們也已經請了很多外國觀眾來看演出,他們的評價都非常高。
導演陳薪伊:
看了《霸王別姬》,
想跟王翔一起探索
我覺得王翔這個人特別有意思,我和他是最近纔認識的。去年年底他請我到皇家糧倉看了他做的廳堂版《牡丹亭》,我特別喜歡。又了解到他還做過正乙祠的《梅蘭芳華》,還有《老捨五則》,發現他對傳統文化的推廣那樣有興趣,有水准,又特別執著,一部又一部戲地做下去,我非常看好他,相約要和他合作。
最近我連著看了三場京劇演出,一出是李寶春的《渭南之戰》,一出是魏海敏和王佩瑜的《白蛇傳》,還有一出就是王翔做的《霸王別姬》,這三部都很有新意的京劇勾起了我也想做一部京劇演出的癮。我希望王翔能繼續探索下去,並且希望能和他一起探索。
各方說法
演出結束時,觀眾的掌聲顯得有些猶豫無措,似乎不知道該給這出離經叛道的『新京劇』怎樣的評價纔好。
——北京日報
有容乃大,文化要進步,就應該選擇一種開放的態度,就像《哈姆雷特》有上千個版本,京劇《霸王別姬》為什麼不能?
——光明日報
新京劇《霸王別姬》的失誤,就誤在把霸王和虞姬從舞臺的中心擠到舞臺的邊緣去了,結果使京劇之美盡失,神韻盡失,滋味盡失,成了一具披著華麗服裝但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解璽璋
其實不用爭論此劇是否是京劇,這當然不是京劇,說破天去也不是,打著各種革命旗號更是胡扯。不過借京劇大旗招魂招財的並不少。風物長宜放眼量,放開手讓諸君們折騰、嗆聲吧,效果如何,都不用專家評說,觀眾、市場自然會給出答案。
——網友納蘭公子容若
本報記者王潤文圖J0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