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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先父親而去了。
母親身體強健,卻先於身患多種疾病的父親而去,我們全家因驟然失去親人悲痛萬分。父親的身體更見羸弱,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我們兄妹很擔心他,在他面前儘量避免提及母親。但是,我們卻不能阻止他對母親的思念。很長一段時間裏,吃飯的時候,父親總是把母親的位置留出來,碗和筷子都擺上,然後他對着空位子低低說一聲:“一起吃吧。”一家人才動筷子。
後來父親慢慢接受了母親去世的事實,撤去了碗筷和凳子,可每每家裏吃點兒稀罕東西,他總是不忘叮囑我們一聲:“先盛一點兒讓你媽嚐嚐,這個她沒有吃過呢。”看着我們把盛了食物的碗筷放在母親的遺像前,望着那嫋嫋升騰的熱氣兒,才輕嘆一聲入座。
再後來,父親主動說,以後就別這樣了。你們的媽媽再也不食人間煙火了。
在母親去世半年多的時候,我們兄弟姐妹商量去照相館把母親的遺像複製,縮小成陶瓷照片後放在自家的牀頭,好一睜眼就能看見她老人家的笑容。相片做好後被父親看見了,他問:“怎麼不給我弄一張?”我說:“客廳不是有大幅的嗎,你臥室就不用放了吧。”父親說:“去照相館,給我再加印一張。”眼皮一耷拉,丟下我們走了。我只好遵照他的意思,又做了一張,回來交給父親。父親接過那方小小的照片,蹣跚着走回自己的臥室,安置在牀頭櫃檯燈下的顯著位置,坐在牀上靜靜端詳。
我默默走過去,父親招呼我坐下,輕聲細語和我說話。父親說:“我知道你們的心事,是怕我看着你母親的照片傷心。可是你們不知道,她和我一起過了幾十年,就是不見她的照片,我能忘記她?”他給我講母親生前種種的好,講他們年輕時候的一些趣事。說到動情處眼裏淚光閃動。“知道我爲什麼要主動撤掉碗筷凳子,也不讓你們在照片前供吃的了嗎?”“老爸是怕你們擔心我。你們要忙工作和自己的一家子,就不要再替我多操心了。人走了是不會回來了,這個我知道。爸爸習慣了和你媽坐在牀上,偎在被窩兒裏說說話兒。說你們兄妹從幼稚可笑到長大成人,說家裏的苦和樂,說累了,我先呼嚕呼嚕睡去,你媽還傻瓜似的繼續說呀說的,呵呵。放心吧孩子,習慣了有你媽媽的日子,一下子沒了她心裏不得勁兒,有了這張小照片就好了。就像你媽媽還在我耳邊絮叨家常兒呢,晚上能睡個好覺了!”我早就忍不住淚了。在心裏對爸爸說:“有媽媽的照片陪着您,您就能天天睡好覺,健康開朗地活下去,那天堂裏媽媽也能含笑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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