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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輝,香港知名學者
狂城亂馬
香港國際古書展剛結束了,本想去看,但病了,去不了,心有戚戚。每年一屆的活動,已經第六屆了,最初是由臺灣作家鍾芳玲負責在港策劃推動,她寫的《書天堂》、《書店風景》等作品是華人愛書者的書店寶鑒,愛書者如我,受益良多。
想起前兩年帶大女孩參觀古書展,我站在會場遠處,注意她獨自在各個書攤面前左瞄右嗅,很明顯不可能買得起那些動輒三四千港幣的古書,純為開開眼界,但洋書商們皆不厭其煩地對她講解書架上的好書來源和特色,毫不厭棄。我感動於洋書商之友善,在心底,暗暗說了一聲謝謝。
名為古書展,當然有古書,但所謂『古』,不一定專指動輒有三五百年歷史的珍本史冊,而亦包含具備特殊文化意的舊書,兩年前我見過一本有馬克思親筆簽題的《資本論》,印象深刻。那本《資本論》是第一卷首版,乃馬克思生前出版的唯一一本《資本論》,當年只印了一千本,極罕有;更罕有的是,馬克思於目錄頁左方寫了一句『To Proefssor E.S. Beesly Lond. 18 Sept. 1867. Karl Marx』,查考這個日子是書本出版後的第四天,推斷應是馬克思從出版商手裡取得書本後,立即簽名送給好朋友。
跟書商朋友聊天時談及此事,對方伸了一下舌頭,笑道,這本書目前估價約五百萬港幣。我聽後聳肩回應,太便宜了!如果把此書推出市場拍賣,中國理應展示一下手腕和氣魄,派人用四千五百萬港幣的天價買下,算是給馬克思做做面子!書商朋友點頭同意,並答應下回去北京,若有機會見到文化部高官,必向他反映一下意見,且看我這建議未來會否成為事實。
說回古書展。是次展出的珍貴書籍尚有狄更斯版於1839年的《Nicholas Nickelby》,同樣有作者簽名,估價約一百五十萬港幣;另有Samuel Johnson主編的《英語辭典》,首版於1755年,是辭典界的寶貴歷史文物;也有初版於1687年的《論語》意大利譯本,裝裱精致如歐洲文明;亦有初版於1953年的佔士邦小說系列首冊《皇家賭場》,年代雖近,卻仍估值三十萬港幣……
此外,亦曾見過首版的《魔戒王》,扉頁上有作者J. R. R. Tolkien的親筆簽名,小女孩瞪大眼睛,看得幾乎流口水了。我感受最深刻的是那位英國書商不厭其煩地對小女孩解說書本歷史和文學典故,言談親切如她的老祖父,絕不像華人書商般當知道對方根本不是買家便即板起面孔、嘴臉冰冷。
書本的世界本應溫暖,賣書和藏書的人,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