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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日報記者郭珊實習生王珂江艷博
提起黃俊英這個名字,廣東的街坊無人不知。沒錯,他就是《外來媳婦本地郎》中的富川龍,《七十二家房客》中的『三六九』。作為兩廣地區家喻戶曉的『名嘴』、粵語相聲的領軍人,黃俊英在《冒牌醫生》、《盲公問米》、《一對一》、《老張師傅》、《省港澳大比拼》、《廣州話趣》等經典節目中,把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給許多觀眾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也被老廣們親切地稱作是廣州的『城市笑匠』。
76歲的黃俊英生命中最感謝的人,一是師父、著名粵劇表演藝術家羅品超,他說:『我從16歲開始就跟師父學習粵劇,跟了六七年。正因為那幾年打下的基礎牢固,後來纔能在藝術上得心應手。』逢年過節,黃俊英都會前去探訪恩師,師父去世時,他以弟子身份恭送羅老最後一程。
另一位『福星』,便是太太崔凌霄。用黃俊英的話來說:『沒有我太太,就沒有我今天。』崔凌霄本是省港民樂曲藝界的名角,出了名的人靚歌甜,卻出人意料地愛上了年輕時並非『靚仔』,名氣、家境都不如自己的黃俊英,後來又為他走下舞臺,甘做『背後的女人』,將丈夫的飲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
在日前出版的《黃俊英笑話人生》中,黃俊英首次詳細披露了自己不為人知的感情生活。黃俊英說起夫婦倆從『不那麼登對』到牽手五十年走過的風雨人生路,美在心頭卻也感慨萬千:『太太曾經說過,她這輩子不圖有多成功,只要能讓我回家時有煮好的飯菜吃,有煲好的湯喝,就覺得很滿足了。她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城市笑匠』黃俊英的幸福家庭
美人愛纔倒追機靈小子
年輕時的黃俊英其實與『帥哥』搭不上邊兒,個子不高,身材『單薄』。但您可千萬別小瞧了他,頗有『女人緣』的他『桃花運』相當不錯,他曾打趣地說自己是個『多情種子』。
在認識崔凌霄之前,黃俊英有過幾段戀情,但最後都因為種種原因而無疾而終:他與初戀對象都是劇團最底層的演員,兩個初嘗愛情滋味的年輕人,因遭家庭反對而無奈分手;第二段戀情沒有遇到『祝員外』,卻碰上了算命佬,因為『八字相衝相克』的迷信說法而告吹。
黃俊英第三次戀愛的對象是曲壇大美女,名師白燕仔的得意門生李丹紅。黃俊英回憶稱,這段感情雖非『柏拉圖式』那樣純粹,但也是『發乎情,止於禮』,『敬愛比浪漫的成分還要多』,兩人的關系也一直處於『地下』狀態,直到崔凌霄的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崔凌霄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幼年曾是業餘社區文藝活動中的童星。1956年,崔凌霄移居廣州,比黃俊英還早兩年進入廣東民間樂團。她在樂團裡如魚得水,粵曲、民歌樣樣在行,更能『學誰像誰』,『演什麼,是什麼』,即使是用方言土語表演的民歌、小調,她都能演唱自如。
說來也巧,崔凌霄與李丹紅是無話不談的『閨蜜』,一開始她對黃李二人的關系並不知情,因為一次劇團分工,崔凌霄對願意充當自己『義務教練』的黃俊英日久生情,最後大膽示愛。經過深思熟慮後,黃李兩人認為:『我們不適合做夫妻。這段感情沒有理由發展下去!』李丹紅願意退出,成全黃俊英和崔凌霄。
憶及往事,黃俊英滿臉幸福地說:『當年是她追我喲!』那時,崔凌霄不僅人漂亮、歌唱得好,性格、人品、口碑都好,特別受歡迎,名氣、收入、形象等各方面條件都比黃俊英要優越。當崔凌霄主動向組織匯報,表示想和黃俊英確認戀愛關系時,領導都驚嘆她的決定,而她的理由是:『黃俊英為人非常機靈,又好學,樂於助人,將來一定會乾得很出色的。』黃俊英自豪地說:『馬季先生來廣州演出時,得知我們結婚的事都驚訝於我的能耐呢!』
黃俊英和崔凌霄相戀後,花前月下、單獨相處的機會並不多,甚至一年到頭都見不上幾面。因為當時曲藝團的所有演出隊隔三差五就要去工礦、鄉鎮演出,不在同一演出隊的二人經常是一人前腳返穗,一人後腳離穗。熱戀中的黃俊英、崔凌霄只能每個星期給對方寫一封信,通過這種方式傳情達意,互相勉勵,每次見面更是煞費苦心。
有一次,在江門演出的黃俊英得知崔凌霄即將去開平演出,便早早守候在崔凌霄所乘的『花尾渡』將要經過的蓬江邊。夜色已深,渡船姍姍來遲,只聽一人岸上,一人船中,你呼我應,互訴衷腸,連影兒都未曾見到,僅憑呼喚其聲,安慰相思之苦。這也成了曲藝界的一段佳話。
『你們要結婚,就抓緊這三天時間』
經過三年熱戀,黃俊英和崔凌霄的愛情終成果實。1964年夏天,團隊在廣州休整,領導特意找來他倆:『你們要結婚,就抓緊這三天時間。三日之後又有演出任務,你們要分頭下鄉……』這一消息可把黃俊英和崔凌霄給樂壞了,兩人根本沒時間籌備,當日便公開舉行了婚禮。
兩人的婚禮可謂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裸婚』。半路上買把鮮花,給公公婆婆敬茶、叩拜,然後擺兩桌喜酒,便入洞房,婚就算是結了。而所謂的新房,也只是黃俊英在西關寶源路口的一處不足十平方米的『蝸居』,除去一床一櫃和被褥以外,無別的家當。婚後最初五年,夫婦二人都住在這裡,隨後他們又搬去了一個比『黑牢』好不了多少的住處——不超過六平方米的新家,但在那個年代,已算是不錯的居住條件了。
雖然生長在金粉繁華的香港,崔凌霄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和黃俊英過苦日子。婚後的她,一直守著做妻子的本分,勤儉持家,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正是有身後這樣一個強大的後盾,上世紀60年代中後期,黃俊英迎來了舞臺生涯的高潮期,而此時正當紅的崔凌霄卻出人意料地淡出舞臺,退居幕後,做起了『賢妻良母』。
一面是終身熱愛的曲藝事業,一面是事業正在穩步上昇的丈夫,究竟如何選擇?這對於同樣是曲藝演員的崔凌霄來說真是難上加難。起初她也很矛盾,經過強烈的思想斗爭,她終將選擇的天平偏向了丈夫那邊。
全心全意主持家政後的崔凌霄,每天黎明即起,穿著舊衣服,提著菜籃子,穿梭於肉菜市場,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也毫不在意。對於崔凌霄來說,這個全職主婦還真是不易做,黃俊英很『挑食』,他不吃魚、牛肉、田雞、乳鴿、鵪鶉等等,更不吃蒜類。這令崔凌霄很為難,為了黃俊英的身體健康、均衡營養,耐心的她總是變著花樣讓黃俊英『食多點,食好點』。
生活上,崔凌霄是黃俊英的『後勤部長』,在事業上,她更是丈夫的『參謀長』。雖然退居幕後,她卻一直支持著丈夫的工作。黃俊英的每一個作品她都會仔細看,幫忙出謀劃策,比如《廣州話趣》、《一對一》、《省港澳大比拼》,她都給黃俊英提了許多中肯的意見。2003年黃俊英從藝50周年演出中,有一段舞蹈更是崔凌霄親自指導、教會丈夫的。
而在黃俊英眼裡,崔凌霄是一個『很容易滿足,不喜歡爭名奪利』的傳統女性。她節儉、朴實,又很豁達,對什麼事都很看得開,從不與人攀比。
談及與夫人的這段感情,黃俊英很滿足:『沒有我太太,就沒有我今天。她對我的家庭付出了很多,讓我在外面工作很放心。她覺得只要我開心,就很心滿意足了。』 『我同阿霄拍拖、結婚很不容易!……我很感激她。』
從未遇上『中年危機』
現在很流行一個詞是『中年危機』,黃俊英卻說,他和夫人並沒有遇到這個問題,結婚以來一直過得很平靜,唯一一件算得上波折的事情就是『文革』時期他曾含冤入『牛棚』,失去近500天的人身自由。『當時幾乎妻離子散,很淒涼』,提起那段往事黃俊英有點哽咽,但令他欣慰的是,即便組織上派人要求崔凌霄與他劃清界限,太太始終對他不離不棄:『我相信組織,黃俊英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但無論結果如何,我也不會跟他離婚!』
步入晚年的黃俊英和妻子,每天享受著生活的寧靜和快樂。黃俊英喜歡唱K,經常會與一幫演員朋友相約唱粵曲,而崔凌霄則比較喜歡在家裡打麻將,看電視。夫妻二人都十分珍惜相伴在對方身邊的日子,一起喝茶是常有的事情。早上要排練,晚上忙於演出應酬的黃俊英,會抽出下午的時間陪夫人打打麻將,夫人則會為熱愛書法的丈夫磨墨、備紙,有時也提提意見,看看哪裡的筆法需要改進。
相伴五十載,談及婚姻秘籍,黃俊英說得最多便是『互相諒解,互相支持』。他說:『幾十年來,我太太從不聽我講電話,不私拆我的信件。每逢有電話響,她便拿起電話通知我去聽,從不打聽電話是誰打過來的。我的私人物品放在書臺上,她也不會隨便翻看,我覺得這是她對我的最大的理解和信任。』不光如此,黃俊英的工資也是全數交給夫人保管,錢怎麼用,用在哪裡,他都不會過問,他說:『這就是信任和理解,大家互相都留有空間,纔能維持感情。』
和許多普通家庭一樣,每天的生活除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外,育有一子的他們更是非常重視對兒子的教育。有趣的是,兩人對兒子的教育方式也有所不同。他特別疼兒子,而崔凌霄卻覺得溺愛會害了孩子。『別人說是「嚴父慈母」,但我們卻調轉過來,變成「慈父嚴母」。』現在,他們的兒子已經結婚,孝順的小兩口仍與二老住在一起,其樂融融。
自1958年第一屆全國曲藝匯演,黃俊英接觸到相聲這一詼諧幽默的表演形式,便下決心將其用粵語重新改造搬上廣東地區的文藝舞臺。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黃俊英仍致力於這一藝術形式的推廣與傳承,他辦相聲大賽,編印相聲集,積極培養藝術新苗,沒想過退休。他說:『只要觀眾還喜歡我,我就會為相聲藝術事業奮斗到最後一刻,我都會繼續演下去,絕不「封喉」。』
對話黃俊英
南方日報:當年您和夫人可以說是『裸婚』,現在很多年輕人卻特別反對『裸婚』,必須有錢有車有房再考慮結婚。對此,您有什麼看法嗎?
黃俊英:我覺得不應該是先有車有樓纔結婚。現代社會太現實,很多年輕人都不接受『裸婚』,特別是女方,她們要求男朋友有車有樓。我覺得這方面不是絕對,只要大家情投意合,男生有事業心,有上進心,愛自己,雙方結婚之後再往車子房子去奮斗,也是可以的。
南方日報:您又是如何看待『中年危機』這一普遍現象的?
黃俊英:我自己真的沒有遇到過『中年危機』的現象。我覺得這是人生中很必然的現象,很少有婚姻是一帆風順的,肯定有高潮有低潮,有坎坷。但是經過這些坎坷之後,婚姻關系纔能更加堅強,找到自己的方向。十個手指也有長短,這是很必然的現象。我覺得出了問題,只要正確看待、共同商量和處理,困難是可以克服的。
南方日報:回顧50年婚姻的心得,現代人普遍對婚姻沒有信心,缺乏安全感,您是怎麼看的?對年輕夫婦有何建議?
黃俊英:這要看這段婚姻是怎麼來的。因為現在太多人都通過網絡與人相識,我覺得這種相處方式太沒有安全感。現在也有很多人流行通過『相親』結婚,包括上電視相親節目。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方式。現在社會因為職業關系,單位裡面男女比例不平衡,比如護士,她們因為工作關系認識男性朋友的可能性比較小。又比如女運動員,她們接觸男性朋友的機會也比較少。通過相親這個方式,認識更多異性朋友,通過親人朋友介紹,也是很好的。總之,交往的方式一定要正規、踏實,通過實際接觸,互相了解對方。
我們談戀愛時,是24歲、25歲左右。如果戀愛談得好,是一種動力。如果談得不好,就成了一種阻力。當時曲藝團人少,一人多用,吹拉彈唱樣樣都要會。所以我就教我太太樂器,我們經常會交流大家對藝術的看法,相互鼓勵。我對年輕夫婦的建議就是,大家一定要互相信任,互相理解,給對方一些空間。我們夫婦之間就是因為互相諒解,互相支持,纔能走過這麼多年。如果對自己的太太和丈夫都不諒解和支持,相反產生不信任和懷疑,就不好了。我們能一起走過這麼多年,是我們兩夫婦一起努力的結果。
南方日報:您和太太都是藝術工作者,但兒子並沒有繼承藝術衣缽,會不會感到遺憾?
黃俊英:不會。要說遺憾就是兒子是在文革中出生的,當時我和我太太是雙職工,因為工作原因我覺得自己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我兒子當時是由我姐姐帶,我覺得虧欠了我兒子很多東西。我記得有一次國慶節,其他小朋友都回去過節,而我兒子卻要留在幼兒園,和園長一起,因為我和我太太都要外出演出。
兒子的工作他自己喜歡就好,他沒有打算從事藝術這一行,而是選擇做生意,我也很支持。我兒子很孝順,他覺得父母年紀大了,和父母一起住比較好,怕我們年紀大了突然遇到什麼事情,他對我們是非常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