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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走了,走在細雨霏霏的春天。淅淅瀝瀝的雨滴浸溼了久旱的農田,浸溼了父親居住了大半輩子的老屋,浸溼了院子裏父親親手栽種的梨樹,樹上盛開的梨花隨着春雨飄然而落。
掛滿梨花的靈車沿着村口的一條小路駛向20公里外的殯儀館。而我的思念也沿着這條小路伸展在無限的空間:40年前,父親用他有力的大手牽着我略顯稚嫩的手,順着這條鄉間小路將我送到鎮上的徵兵站。新兵集結完畢就要向天津出發了,年僅17歲的我,身穿一身肥大的軍裝向父親告別。面對從沒有出過遠門的孩子,父親似乎有無數的話要說,可此時此刻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在父親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飽含的淚水。40年來,不論是坐火車還是坐汽車回鄉探親,我都要一次次踏上這條小路,而在路旁最先看到的總是父親充滿慈愛的笑臉。40年後,在父親彌留之際,我輕輕地跪在父親的身邊,用溫熱的毛巾爲父親慢慢地擦洗全身,用電動剃鬚刀爲父親理淨花白的鬍鬚、頭髮。我緊緊握住父親滿是老繭的大手,一點一點地爲他修剪指甲。40年來,遠在外地工作的我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這筆親情債恐怕是永遠也無法償還了……想到這裏,我不禁痛哭失聲。
掛滿梨花的靈車在哀樂聲中沿着村口的一條小路緩緩前行,路兩邊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麥田。父親作爲一輩子與莊稼打交道的農民,對土地有着炙熱的情感,勞動是他最大的嗜好。4年前,父親雖然已是78歲高齡的老人,但仍然種植着一畝八分地的責任田,每年可收穫兩千多斤的小麥、玉米。後來在親友們的一再勸說下,父親才依依不捨地把土地交給了我的侄兒播種。責任田沒有了,但父親每天一刻也不閒着,照樣到侄兒的地裏鋤草、間苗,農閒時節還自告奮勇報名參加村子裏組織的施工隊到外村幫人家蓋房子、修馬路、挖水渠。有一次,父親隨村裏的施工隊爲一所中學翻修校舍,學校領導見父親年紀太大,怕施工中萬一出現閃失不好交代,就婉言勸阻父親。父親仰仗身體好,一再懇求學校領導批准他上工地,還愣說自己不到65歲。校長無奈,只好讓父親拿來身份證覈實實際年齡,在此情況下,父親只得悻悻回了家。
父親的墓地就在村南的一片麥田旁邊,流淌不息的州河環繞而過,遠處的盤山依稀可見。一陣春風吹過,排排麥浪彼此起伏,好像是在爲一位農夫致以崇高的敬意,也好像是在爲一位逝去的老人致以深深的悼念……
父親走了,走在細雨霏霏的春天,走在梨花盛開的季節。他的爲人就像潔白的梨花樸實無華。
永遠懷念您,我親愛的父親!
文/張江
蝶戀花母逝十年祭
陳玉玲
苒苒十年昨日夢。
門倚西風,
望斷燕飛淨①。
暈盡燈花猶綴縫,
沽飲灑掃寒星共。
堪忍②無文仿母孟,
勖子囊螢③。
菽水④承歡敬,
寸草春暉心愈痛,
秋霜春露思尤重。
①子女離母,母說:“我的燕子全飛了。”
②堪忍:怎忍。
③勖:勉勵;囊螢:囊螢映雪,指學習刻苦。
④菽:豆子。菽水指生活清苦,全句指子女孝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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