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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很愛養東西,凡是有生命的都喜歡,無論植物動物。一歲多點、蹣跚學步的時候,帶着他在小區裏曬太陽。一路上歪歪斜斜地走過去,只要看見草叢裏夾雜的蒲公英,他都忍不住蹲下來,有花的時候必須要揉搓下嫩黃的花瓣兒;花謝成絮,定要揪下來使上渾身勁頭,吹散了才罷。
別人溜孩子的時候都怕碰見不拴的小狗,生怕狗撲了咬了孩子;我也怕,我怕兒子對小狗熱情過度,下手太狠。兩歲多的時候,兒子愛上了小區裏來回亂竄的狗狗和流浪貓們。一日,一隻肥胖胖的八哥犬無人做伴地溜達着,兒子三兩步上前,想去撫摸一下。但是步子邁大了、又走得急,到了狗狗跟前急忙剎車,手已經迫不及待地伸了出去。本來是想撫摸的,伸出去就變摸爲打,好好一個愛撫落在狗狗臉上就成了一個耳刮子。我看着兒子胖乎乎的小手帶着力道從狗臉上拍過,兒子一臉愛意笑容,小狗一臉驚詫委屈。我慌忙說“不要”,狗的主人——一個慢吞吞的老爺子已經走過來,以爲我這個“不要”是怕狗傷了兒子,還樂呵呵地說:“不礙事,我們家狗老實……”
再大一點,帶着兒子逛廟會。兒子最愛的遊戲是套圈。一地上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子每次都央求我幫他套。每次都說好了,就十個圈,套不着也走。兒子同意,但是眼巴巴地站在我旁邊,指着地上擺着的活物兒磨嘰:“媽媽幫我套個鸚鵡!”
實在套不着,兒子又跑去央求姥爺,想養只鸚鵡。姥爺很認真地答覆兒子,養那玩意需要空間,而且很麻煩,得天天清理籠子。爺倆兒在南邊陽臺竊竊私語,姥姥在北邊的廚房卻聽了個真真兒,急着忙着衝兒子大喊:“不能養鸚鵡!髒着呢,拉的哪哪都是!”兒子不滿又無奈,說姥姥:“姥姥你是千里耳呀!”
兒子曾經養過一隻叫“煎餅”的小狗。那時候兒子四歲,“煎餅”貌似剛兩三個月。一大早在煎餅攤前覓食,攤主問了好多人,都說不認識,才斷定是一隻流浪狗。因爲太小,走失的時間想必也不長,一身白毛倒還乾淨,小臉也長的精神可愛,被路過的我們的同事帶回辦公室。可巧當天兒子被我從幼兒園接回來,正在辦公室裏百無聊賴地等我帶他回家。一看見煎餅,二人便有了相見恨晚之意,兒子的手在煎餅的毛裏摩挲,說什麼也不拿出來。看着那一刻,我想起小時候,也是兒子這麼大,跟着我爸去菜市場買菜。看見一個賣兔子的,我也是蹲下來用手摸兔子,手在溫暖的毛裏穿梭,也是戀戀不捨。後來,那對兔子就成了我的寵物。
於是我也把煎餅帶回家。兒子走到哪都要帶着煎餅,煎餅跟在兒子屁股後頭漸漸也有了狐假虎威的勢頭。在奶奶家,兒子和煎餅玩瘋了,煎餅用小犬齒咬着兒子腳上的襪子,我高呼“煎餅!打你!”爸爸手上的報紙準確地敲打在煎餅的頭上,煎餅鬆了嘴,爸爸的手腕上卻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兒子乾的。咬完了,兒子還大哭:“爸爸你不許打煎餅!”任憑爸爸怎麼解釋,說這是教育煎餅,打不疼的,兒子也還是哭得稀里嘩啦,高喊:“爸爸有暴力傾向!”
後來煎餅在趁兒子上幼兒園之時送了鄰居,本以爲兒子回來要鬧,誰想到當聽說是給鄰居老奶奶做伴,兒子倒也釋然。那之前,老奶奶的老伴剛剛離世,兒子也是在那時第一次聽到了“去世”這個詞。
後來兒子還養過螢火蟲,在郊外仲夏時節和姥爺一起捉到瓶子裏的;還養過七星瓢蟲,那是在看了《昆蟲記》之後自己逮的。養的時間最長的是一條大青蟲,從姥爺家的葡萄架上發現的,兒子小心翼翼地捉回來養在盒子裏,想着不久的將來蟲能做繭、繭能化蝶。爲了不錯過青蟲成長的每一個階段,正放暑假的兒子也是蟲不離身。結果,在某個夏夜,因爲雷雨交加而起牀關窗的姥姥,在黑暗中驀然感覺胳膊上又涼又滑,一個軟體正緩慢攀巖,繼而驚慌大叫。兒子被叫醒的時候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中同意了對大青蟲最後的判決。後來兒子倒也不太遺憾,私下裏他也說:“到後來蟲子怎麼黑乎乎的,還是軟塌塌的,是有點噁心……”
有了這些不太慘痛的教訓,兒子逐漸放棄了對動物的養殖。今年春天,聽說陽臺可以種菜,兒子到處踅摸種子。姥爺給了他幾瓣蒜,說這個就可以種。將信將疑之下,兒子很仔細地在一個塑料杯裏種了三顆蒜,並且帶到學校,週末回來,三株清凌凌的蒜苗已經有了一拃長。姥爺也在花盆裏種了好多,剪下來的蒜苗已經炒了兩盤子青蒜肉絲。我們商量着把兒子種的蒜也炒了,兒子如臨大敵地鄭重宣佈:“不可以!不許!不行!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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