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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以迪艾瑪·多諾霍的《房間》取材於2008年震驚世界的奧地利弗雷澤爾案,親生父親將親生女兒囚禁二十四年,使女兒生下七個子女……《房間》將囚禁時間縮短爲七年,生下一個男孩,名叫傑克,他在囚籠中長到五歲時被救,看到並走到外面的世界。故事的前半段,是將地獄假想爲遊戲空間的囚禁歲月,後半段是被救之後飛速、完美地適應外面這個大世界的成長之旅,最後,是重新回到“房間”,跟每一樣“玩具”告別、跟“房間”告別、宛如洗禮般的儀式。故事始終貫穿了小男孩傑克的純真眼神,一切用他的語言、用他的口吻講述,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是可愛得跟任何一個小男孩都沒分別的普通兒童,他不懂“老尼克”每次進房間在母親的牀上嘎吱嘎吱地做什麼,他只懂這個時候他要乖乖地躲在衣櫥裏安靜地不發一丁點聲音,但他還是忍不住指揮遙控吉普車從架子上滾下來,打攪了“老尼克”的好事……他憤怒、生氣,卻毫無悲涼與絕望——對一個五歲小男孩來說,“悲涼”和“絕望”這種詞的確毫無意義。他在房間裏發現了各種玩耍的方式,聽到了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學會了聽說讀寫,算術也做得很不錯。對他來說,這纔是個好房間,外面的世界不好,他在外面的世界待了沒多久,就想回到原來的房間。
以兒童的單純眼光講述的這個故事,聽上去不可思議地美好,“作爲幻象的世界”,此刻顯露出無盡的蒼白。五歲的傑克對“房間”的留戀,在正常的成年人乃至正常的父母看來,多麼令人不寒而慄,但對“事件”中的受害人、不辨真實與幻象的傑克來說,卻是療救、治癒、依賴的情感所在,那個房間使他感到親切。綁架案件中受害人的症狀之一、被綁架者對綁架者的情感依賴之“斯德哥爾摩症狀”,也不及這一瞬間、這種純真童心對令人髮指的厄境產生的留戀之情更使人驚懼,“是”與“非”、“真”與“假”、“善”與“惡”已完全混淆了,混沌成灰黑的絕望之境。
雖然被指責爲“對弗雷澤爾案當事人的利用和傷害”,小說仍然備受矚目,並使作者成功登上“明星大作家”的寶座。真實事件中,男孩面對圍觀媒體一言不發,無人知他所思所想,小說中則將男孩的純真可愛無窮放大,以至於在現實的圍觀人羣中仍然手持“純真可愛”這件武器勇敢向前衝,更令人血衝腦門的是,他竟然還能在完美地適應了現實世界之後重回房間,跟每一樣東西,跟“那個房間”告別……如此不可置信的完美故事,無疑是對讀者的智商和情商的雙重挑戰,而能將極致醜惡的案件,改寫爲極致美好的童話,也是一種要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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