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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裏,賈母曾經對當時的戲劇創作頗有微詞,說那些“才子佳人”戲不真實。大戶人家的小姐根本不是那樣……當我看了號稱後宮版《杜拉拉昇職記》的《甄嬛傳》,不禁和賈母達成了共識。這類架空歷史劇反映的既不是後宮,也不是職場真實生活。
歷史有書籍可以查閱,一比對就知道真假。爲什麼我敢肯定甄嬛們的奮鬥歷程與現代職場無關?原因在於我先後在十餘家公司工作過,知道越現代的企業越規範,業績纔是搏出位的硬標準。至於權鬥,自然也免不了,但不會表現得那麼出格。倒是十幾年前我所在的那家小廠,頗有些“後宮”的味道。
那時小廠還是大鍋飯單位,工作表現並非職務晉升的關鍵因素,會做人才是王道。會做人一方面表現在能吹會拍,尤其和領導關係要搞得好。另一方面要能抑制對手崛起,私下裏拖對手的後腿。
廠裏沒有幾個正牌大學生,不過羣衆的文學修養並不低,至今我還記得他們自創的不少詞彙。比如“煮稀飯”、“戳腐乳”。煮稀飯是指打小報告,在辦公室外偷聽小報告往往聽不清楚,“咕嘟咕嘟”像在煮稀飯。戳腐乳是指壞別人的好事,腐乳一戳可不就稀巴爛了嗎?
除了那些土特產詞彙,在廠裏呆上幾年,你會對許多看似晦澀的成語有了形象的瞭解,比如“沐猴而冠”。我有好幾位同事在當羣衆時牢騷滿腹,和我一樣都貌似憤青,然而冷不丁當了科長或車間主任,一日之間忽然像換了個人。說話拿腔拿調,還常常批評昔日的工友不該說怪話。這讓我想起一段小品裏的臺詞:“別看他把自己整得魯迅似的,給個副科長當,就招安了!”這類人當官通常不如“老官”成熟,喜歡擅作威福,不久上上下下都會看不慣他們,於是又下野了。難得的是下野之後的他們常常沒事人似的,再次變臉和羣衆打成一片,又常常說怪話了。
“思考力弱,行動力強”這是蒙曼老師對粗人行事的描繪,底層低端職場競爭常常會出現戲劇性情節。比如單位一位幹部一直和廠長不對眼,有一陣子忽然關係改善了許多。原來該幹部正在辦理調動,可能考慮到就快分開了,彼此都大度了一些。那天該幹部和廠長在辦公室談笑風生,然而就在廠長簽完最後一個調動手續之後,該幹部忽然臉色一變,破口大罵……至今,這驚悚的一幕變臉戲還讓許多人記憶猶新。
後來廠子垮了,我先後在一些層次較高的民營、合資企業工作過,再沒有見過以前單位裏那些變幻莫測的鬥爭場面。究其原因,大家都忙着完成自己的業績指標,沒有閒工夫生事。另外員工素質較高,鬥爭起來難免思前想後,不會做得很突兀,起碼面子上會是一團和氣。
“那些貪官腐敗得很,天天吃爆京片……”我想起單位裏一位工友的“名言”。想必現在寫宮廷戲的作家們也是如此,站在自己的角度意淫後宮爭鬥,所以怎麼看都像底層社會的低級權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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