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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90年代初的一部《新白娘子傳奇》,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八個字成爲一代人心中的回憶。這八個字裏,飽含着深夜裏暗自垂淚的妻子對良人的無限思念,也流淌出傳統社會集體生活的脈脈溫情。在鄉土中國已然支離破碎的今天,安徽的一個古鎮上仍有打更人爲鄉親守夜。
從他的講述中,記者試圖爲你還原這份正在衰落的職業。
600年小鎮尚存江南古韻
老蔣的家鄉在古徽州歙縣富堨鎮,這是一座佔地只有一平方公里不到的小鎮,鎮上的600多戶人家大多靠種植稻田爲生,兩條穿鎮而過的小河成就了這裏“小橋流水人家”的風韻。
老蔣說,小鎮建於明初,距今已有600多年曆史,是個名副其實的古鎮。“小時候,走在街巷的青石板路上,特別喜歡仰起頭,張開嘴,讓雨後的水珠從高懸的酒幡上落入口中,再用舌尖輕輕品嚐,一瞬間,彷彿雨水都有了陳釀的味道。”
歲月變遷,昔日的青石板路現已被水泥路取代,而曾經不分寒暑全年值勤的打更,也成了只有正月天裏纔會出來點綴一下民俗的“保留項目”。老蔣就是鎮裏的一名打更人,在年近60的他看來,這項古老的職業已經無法抗拒小鎮的現代化步伐。衰亡,成了更夫難以避免的宿命。
打更防火防盜兼報時
“建這個鎮的時候就有了打更。”每當講起鎮裏的打更聲,老蔣總是感慨萬千。
過去,鎮上的房子都是土木結構,家家戶戶比鄰而居,小巷子也不過2米來寬,一旦發生火災,整條街都可能被燒掉,爲此,老祖宗立下了打更的規矩,希望夜裏全鎮人熟睡時,有個人在街上巡邏,一旦出現火情強盜,能及時喚醒鄉親們。
老蔣說,電視劇裏的打更情景大多是演繹,在他的記憶中,“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這麼文縐縐的詞沒有哪個打更人喊過,但用的傢伙倒是差不多。過去,老蔣打更用的是銅鑼和棕樹棒子,安徽盛產棕樹,棕樹外硬裏軟,掏空樹心後做成棒子,敲起來聲音特別渾厚。現在,爲了省事,就把棕樹棒子換成了竹筒,這樣一來,聲音雖然清亮了,但在夜深人靜的小巷裏,總會給那些失眠的人一點聒噪的感覺。
“打更是個辛苦活兒,按老祖宗的規矩,我們這裏一更天和五更天不打。一更天的時候剛入夜,大家還沒有睡下;五更天也不打,因爲那會兒天已經亮了;剩下的二更天、三更天和四更天則要雷打不動地打更,即使外面颳風下雨,甚至下雹子,也不能破了規矩。”老將說,除了警惕火情和強盜,打更的另外一個功能就是報時。
過去,鎮上沒有什麼鐘錶,也沒有手機,白天鄉親們還能看着太陽估摸時間,晚上就只能靠打更人報時了。
“二更天大概是晚上九點,到了該打二更的時候,打更人就敲兩下,兩下之間停頓很短,然後隔一會再敲兩下,就這樣邊走邊敲,走遍全鎮。三更天大概是晚上十一點,到了該打三更的時候,打更人就敲三下,一慢兩快。四更天大概是凌晨一點,打更人就敲四下,一慢三快。”老蔣說,不論打哪次更,都要走遍全鎮,不過鎮子很小,轉一圈也就半小時左右,兩個更次之間,打更人還能回家休息一會兒。
徽州的冬天寒冷,打更時穿穿脫脫很不方便,爲了省事,打更人一般和衣而臥,等到要出去打更的時候,就再披一件棉大衣。
傳統職業的土壤正快速流失
歲月並非無痕。近年來,現代化大潮帶給小鎮的改變,已不僅僅是青石路變成了水泥路那麼簡單。水泥的入侵還改變了當地的建築,隨着土木結構的房子日益被鋼筋水泥所取代,全鎮人對於火情的關心已經不像過去那麼濃烈。而時鐘的普及和現代人對於辛苦的畏懼,也使得打更人這份職業所賴以生存的土壤快速流失。
“怕累是主要原因,很多人覺得付出和報酬不成正比。”雖然抱有濃厚鄉土情愫的老蔣對於報酬並不看重,但在精打細算的年輕人眼中,幹這份職業既不體面,又不賺錢。
早在10多年前,鎮子裏已經不再全年打更,爲照顧幾百年來形成的習俗,從臘月二十五到正月十六這段時間裏,作爲“保留項目”的打更還是會夜夜上演。
早年正月裏打更,鎮裏會給點補貼,一晚上幾塊錢,那時物價低,如果打上20多天,就能賺200來元。這對於賦閒在家的人來說,也算一筆不小的收入了。不過,很多年輕人還是看不上這份職業。老蔣擔心,將來有一天,當堅守傳統的老人不能繼續夜裏值更時,這份只在過年期間纔會露臉的“保留項目”可能就要永遠成爲歷史了。
旅遊業催熱打更
職業簡報
一覽英才網HR研究院職業研究專家邱磊認爲,雖然傳統意義上的打更正逐漸消失,但隨着中國旅遊產業的不斷髮展,像大理古城、鳳凰古鎮這樣的旅遊勝地都在招聘打更人,讓遊客更好地感受其古風古韻。據其介紹,打更人的年齡要求一般爲45—70歲,月薪在1000—2000元之間。
其實,不只打更人,很多已經消逝的職業,如轎伕、采詩官等,近年來隨着旅遊業的發展又開始重新出現。
南方日報記者郭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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