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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求忠手機響,是老文。“下週末省圖書館有作家講座,你去不?”我爽快地答應:“好!”
認識老文,是在一次婚宴上。飯前他一直在角落裏安靜地看書,之後就是沉默地吃飯。身上的西裝雖然還算新,但是款式明顯是很久以前的。我心裏還暗想,如今都是埋頭玩手機,這個人恐怕是“文化遺產”吧。酒席上有人說起我喜歡看書寫作,老文突然眼睛裏有了神采,彷彿在荒漠中看到了甘泉,立馬熱烈地與我攀談起來。
老文告訴我,他一不抽菸,二不喝酒,三不跳舞,四不打牌,惟一就是喜歡讀書寫東西,可惜多年來從沒發表過,哪怕一個豆腐塊都沒有。身邊也沒誰愛好這個。老文越說越來勁,與之前的蕭索判若兩人。
沒多久,老文就來找我,帶着他的散文。我一看,稿紙厚厚的,字跡整整齊齊,但是一讀起來,彷彿回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我看稿子的時候,老文一直盯着我的表情,眼神熱切而緊張。老文年紀比我大許多,我實在不好怎麼說,就評論說,基本功還是很紮實,但是需要創新,需要新鮮元素。
老文苦惱地說:“怎麼創新啊,我已經想破腦殼了。我也讀了很多書,家裏都堆滿了書。”
我靈機一動,說:“省圖書館經常有作家講座,你去聽聽,開拓一下思維。”
老文一聽喜出望外:“真的?我最崇拜作家了。反正我有電動車,方便。”
去聽課那天細雨濛濛,但我一進去,在人羣裏一眼就發現了老文,見我進來,他高興地向我揮手。我坐在他身邊後,老文小聲說:“等下散場後我還得去做事。”老文工作多年,還是一名一線工人,也不容易。講座開始了,老文腰挺得筆直,一字不漏地聽着,不時點頭,記錄。散場後,老文立馬衝到臺前,恭恭敬敬地找作家簽名。
出來之後,老文還特別興奮:“你知道嗎,以前作家可是讀者追,記者圍呢!我從讀書起就想當一名作家。”我心裏暗想,如今被粉絲圍堵的,只有明星。老文指着他的電動車,歉意地說,本來我想載你一段的,可是我的車太破了。不過,老文強調他不是買不起汽車,只是喜歡騎電動車。我一看老文那車,真是特別有特色的一輛車,車後座破舊不堪,整個車身也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有的地方都露出了生鏽的鐵框了,恐怕長沙市都找不出比這更破舊的電動車了!我連忙說,沒事,你這車也好,小偷不會下手的。老文哈哈大笑,那確實!這輛車我騎了好多年了。
從那以後,老文成了作家講座的鐵桿粉絲,經常通知我,我有時候去,有時候不去,他則風雨無阻,創作熱情更加高漲。
一次,通過文學結緣的一羣人聽完講座出來,相約去一家茶館喝茶聊天。剛坐定,老文掏出了一個精美的手抄本,一打開,扉頁上是一個女孩子的照片,巧笑嫣然,身姿嫋娜。雖然是一張舊照片,但是那種清純氣息仍舊撲面而來。下面是老文的筆跡:你是劍,刺痛我的心,花開處,一片血紅!字體粗勁有力。厚厚的本子上全部是老文的情詩,紙張已經有些發黃。一看日期,我們不由驚歎老文堅持寫作時間長。老文憨憨地笑了:“我就是一名文學釘子戶,總有一天會發達的!”指着照片,老文得意地介紹說,這就是他老婆年輕的時候。“當時好幾個人都追她,可是她看中了我,就因爲我會寫詩呢!那個時候的她,漂亮,柔情似水,小鳥依人……”我們輪流看着照片,讚歎不已。老文卻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一臉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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