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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瓊世界自然遺產崀山位於湘西南,山前有條夫夷江,從遠處的貓兒山順勢而下,靜靜地纏繞着秀色崀山,纏繞着江邊人的夢。
崀山處於五嶺山脈與雪峯山脈的交會處,傳說是塊風水寶地,這一方山水屬王侯將相之地。由於這些原因,纔在城外出現了石塔壓龍脈的故事。
儘管石塔壓壞了龍脈,但最終還是沒能阻止這方農民起義軍揭竿而起的步伐,出現了“隔牆兩制臺,隔河兩提臺,十里三道臺,七裏一協臺”的盛況。是崀山的農民起義軍首領雷再浩,成就了湘軍鼻祖江忠源,成就了一段抹不去的歷史,也使這座邊城變得血雨腥風。
對於崀山的山民來說,崀山留下了太多的悲傷。一切都緣于山那邊的廣西出了個洪秀全,山這邊的湖南出了個曾國藩。曾國藩的祖母就是崀山人,江忠源與曾國藩屬表親關係。江忠源也是湘軍主要創始人之一,成爲那段非凡歷史抹不去的名字。
站在沉默的崀山腳下,面對無言的夫夷江,我心潮激盪。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在成全英雄的背後,有多少溫柔的傾情付出,掩蓋在歷史的陽剛裏?
江母陳氏,系城內大戶人家陳紹傑之大女,年輕貌美,善良賢惠,屈身下嫁於江家。這位從米籮跳到糠籮的女人卻毫無怨言,與鄰里和睦相處,對丈夫體貼入微,孝順父母賽過江家任何一位媳婦。江母多年的養育之恩故且不提,單說江忠源在外爲官期間,起義軍領兵前來報復江家,全城人紛紛外逃,只江母毅然留下,守護老屋,守護江家祖業,一時傳爲佳話。
江妻亦同樣出生於陳姓大戶人家,知書達理,虔心侍奉夫家父母,幾十年如一日。她還要跟着江忠源東奔西走,受盡亂離之苦。江妻入江門後一直未育,爲讓江家後繼有人,她親自給江忠源挑選妾氏,找個年輕貌美善良賢惠的女人,送到江軍軍營。作爲一個女人,我佩服她的大度,也更能理解她心中的那一汪苦水。
江妻選中的賢惠女人也姓陳,出生於善良人家。她懷下江家餘脈六月後,纔回老家待產。妊娠期滿,產下一白白胖胖的小子,江家一片歡騰。江妻陳氏在列祖列宗面前焚香,然後吩咐下人帶上喜訊,趕緊出縣,去報告江忠源。此時江忠源的下屬也正飛馬往崀山趕,他們帶着的可不是什麼喜訊,是江忠源戰死沙場的噩耗。就這樣,報喜人和報喪人在路上相會,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接着是江忠源的遺體,漸漸運抵邊城。江母人老多病,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瞞着她。最爲難的還是江妻陳氏。丈夫去世,無異於天塌地陷,江妻真想一死了之,可江妾剛產下兒子,公婆身體也不好,大家都盯住她,她只能將苦難一肩扛着。於是所有的悲傷凝結成胸口的黑痣,別人看不見,只有自己痛徹骨髓。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一遍遍撫着丈夫的遺物,一邊揪心地哭泣。送走丈夫,又送走江母,江家從此敗落。可江妻還得堅強地活下去,撫養江忠源的小兒。與江忠源曾一同打過仗的同僚來看她,她扶着門框,淚流滿面一遍遍地訴說:要是江公還在該多好,要是江公還在該多好!
江妾陳氏呢,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跟着江忠源打打殺殺,進進出出,本以爲靠着夫君,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到頭來成了百日被窩天天涼的寡婦。於是思念過度,兒子滿月後也隨江忠源而去。
江忠源的官運一直走得順,結局卻慘。他生於1812年,舉人出身。1847年鎮壓雷再浩起義,得授知縣。1851年從賽尚阿圍攻太平軍,次年往援桂林,任知府。繼在廣西全州阻止太平軍,乘勝追擊至長沙。1853年升湖北按察使,幫辦江南軍務,協助守衛南昌。後擢安徽巡撫,駐守廬州,即今合肥。不幸次年廬州破,江忠源投水而死。南方話裏,江鋼同音,崀山人就說江忠源到了廬州,無異於鋼(江)入爐(廬),註定只能消融,化爲烏有。
江忠源就這麼走了,可他身後的女人呢?除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就是那些年輕的歲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嚼着孤單。或成孤魂野鬼,獨自在風中飄蕩。“三陳”圍繞的這江水,最終都隨大河東逝,一去不復返,給他的女人們留下無盡的悲哀和淚水。
在江忠源的故事裏,“三陳”女人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可我打開江家族譜,一頁頁翻遍,卻沒有她們稍稍完整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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