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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女真本名張穎,中國作協會員,編審、一級作家,發表作品200餘萬字。現為遼寧省文藝理論研究室主任,《藝術廣角》執行主編。
關於東北人、遼寧人,粗獷豪放、胸襟開闊、熱情仗義、樂於助人,是我聽到最多的評價。曾經暢想:鑄就這樣的性格,是塞外夏暖冬寒的鮮明氣候、腳下曾經清冽的潺潺流水,還是一望無際的松遼大平原、舉目可見的高山丘陵?
除了山川河流、自然風物,我聯想最多的其實還是家鄉的悠遠歷史,更確切地說,是我們的遙遠祖先,黑土地上曾經存在過的那些古老民族。一位著名歷史學家將那些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民族,比做天空中劃空而過的雄鷹——他們也許曾經在當時的歷史中擁有過激動人心的壯舉,在歷史變遷中起過不可替代的作用,當他們為他族兼並或者融入別的民族之後,就像雄鷹飛過一樣,天空中再也沒有什麼痕跡可以證明他們的存在。
然而,在我看來,這種比喻其實只是一種形象的說法,實際上,任何民族只要存在過,就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只不過留下的痕跡深淺不同,有的讓人一目了然,也有的比較隱蔽,由於年代的久遠,不容易被發現或者令人難以分辨而已。
黑土地自古以來民族眾多。遼金元時期,生活在黑土地上的諸多民族,經過長期各個民族包括和漢民族的文化衝突和交流,形成了越來越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隨著生產力水平的不斷提高,交通和信息的日益便捷,生活在黑土地上的各個少數民族的文化交流活動,進入一個空前階段,高句麗、渤海、契丹、奚等在這一時期融入了漢族,而蒙古系各族、女真系各族則逐漸融合成蒙古族、滿族這樣的較大民族。明清時期,黑土地上最終形成了漢、滿、蒙三大民族,一些人數較少的民族,如赫哲、鄂倫春、鄂溫克、達斡爾、錫伯、烏蓋德、庫頁等族始見於記載。至此,在黑土地歷史上登臺表演過的諸多民族差不多已經全部亮相。
為數眾多的這些民族,在黑土地的歷史長河中或征戰廝殺,或和平交融,為東北大地今天的文明積聚著點點滴滴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沒有他們,黑土地上的文明可能就是另外一種樣子,黑土地人的性格也一定是另外一種性格。
黑土地至今仍是漢、滿、蒙古、朝鮮、回等多民族聚居的地方。我以為,家鄉人的性格,和現有的以及曾經生活在這裡的多民族的文化特征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游牧文化、漁獵文化、農業文化乃至20世紀以來日益發達的工業文化,為我家鄉人的性格烙印上深深的地域色彩、民族色彩、時代色彩,當我們大碗喝酒、大聲說話、大氣待客、大方做人,實際上我們呈現的不僅僅是作為個體的自己,還是我們的多民族祖先。
祖先的血液仍舊在後人的骨子裡流淌,祖先的精神氣質潛移默化著我們今天的性格。因為這種烙印在骨子裡的基因,當我們離開家鄉,我們帶走了粗獷、豪放,呈現出與他鄉人不同的性格;他鄉人一旦進入這塊黑土地,他們的性格,也將很快浸染上包容、熱情、開朗。
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理解湖南人雷鋒、在鞍鋼當過工人的雷鋒、在撫順當過兵的雷鋒,為什麼會在我們生活過的這塊土地上成長為千萬人學習的榜樣,成為中國人乃至美國西點軍校敬仰提倡的平凡英雄;也就更容易理解土生土長的一個叫郭明義的人,在雷鋒去世幾十年後為什麼同樣會在這裡成長,以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事跡感動當下。
事實是,在我們身邊,雷鋒和郭明義式的人物還有很多,他們的不斷湧現,與我們的地域性格有關,也一定與我們多年來在道德建設方面的大力倡導、與我們擁有一塊道德建設的肥沃土壤相關。更多無名氏和他們的事跡,同樣是天空中飛過的雄鷹,看似無痕,其實在默默地滋養著這一塊土地,澆灌著我家鄉人的精神家園。
在為家鄉驕傲、自豪的同時,我們當然也要有懮患意識、危機意識。市場經濟時代,人的價值取向越來越多元,越來越功利。讓市場觀念深入人心,在經濟建設方面力爭上游,創造富庶的生存空間,同時仍舊保持純朴、助人、無私奉獻的民風,仍舊站在道德建設的高地上,這顯然是我們正在面對的社會建設的新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