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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80年代,電影《血戰臺兒莊》在大陸石破天驚般地首次展示『國軍』正面抗戰的悲壯,李宗仁將軍在臺兒莊火車站牌前英姿颯爽的戎裝身影也成為抗戰記憶中印象深刻的歷史定格。如今載著『天下第一莊』的盛譽,它再一次閃亮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一時間『臺兒莊古城』赫然成為諸大媒體旅游推介的熱點。當我們下了高鐵,穿過市區,走進古城的時候,卻不由得感受到一種穿越,一種震撼!
時間正是清明。運河上碧波粼粼,堤岸上楊柳依依;古街上,商號交錯;水巷上,石橋縱橫。青色的磚牆,白色的影壁,綠色的流水,紅色的桃花,別有一番『小橋流水人家,杏花春雨江南』的韻致。臺兒莊在歷史上就是一座水城,城內『汪』渠相連,城外運河相通,隨『汪』而居。一樣是水,八百裡水滸匯聚了梁山好漢,大運河則滋潤了這片江北水鄉。這一切如果是在中國南方的土地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然而在這裡卻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驚喜。它給齊魯大地在沈穩中再加幾分活潑,質朴上又添幾分婉約,讓人們驀然發現:原來山東在大漢、大蔥和大餅的粗獷之外,更有小溪、小橋和小舟的細膩。
古城裡的一條條街巷,一處處店面,一個個招牌,一家家字號,無不展示著當年商旅的薈萃,居民的饒給。徽商、浙商、閩商、晉商們看輕了離情別緒,從遠處浮舟而至。臺兒莊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這些人也成就了臺兒莊一片繁華。在我們這個歷來重農輕商,動輒禁海防邊的國度裡,縱貫南北的京杭大運河好像一條永不乾涸也永不萎縮的臍帶,維系著一縷縷的商業精神和血脈,讓它們生生不息,綿延不絕;大運河上的臺兒莊也仿佛一個永不衰老永不閉絕的子宮,孕育著一代代商人的精英,薪火相傳,欣欣向榮。
臺兒莊形成於漢,發展於元,繁盛於明清,古城復原更多的是它繁盛的記憶。成立於1878年的中興煤礦就在臺兒莊附近,20世紀30年代與開灤、撫順並稱為中國三大煤礦。中興煤礦不僅是中國第一家在清朝末期就利用機械化采煤的企業,而且是中國第一家民族股份制企業,民國大總統黎元洪曾任公司董事長,張學良則是大股東……中興煤靠著運河和鐵路的水陸交通之便東出連雲港,南下上海灘,系當時唯一『能與外煤抗衡者』。這家百年老礦的辦公樓在運河岸邊靜靜佇立著,讓人思忖中國曾有過的民族資本勃興,產業救國的奮爭。
這水鄉,這古城真是恰到好處地穿越。不提漢唐,時間上太遙遠;不提蘇杭,地理上太顯赫。它沒有再往南,否則已非山東;也沒有更往東,否則已是大海。它就是選擇這樣一塊華北腹地,仿佛是在刻意著力地向世人證明:無論在哪裡,只要有一汪流動的活水,勤勞智慧的中國人都足以創造出富足和繁榮。
臺兒莊古城,博大而包容。『天下第一莊』的匾額高高懸掛在城樓上,正對著運河。乾隆皇帝的御筆方正而沈穩,飽滿而圓潤,浸漬著一位盛世君王的志得和意滿,也洋溢著一個天朝大國的自信與從容。與一般四面環繞的城池不同,這裡只有三面是高高的城牆,在西南方向專為運河敞開。半包圍的城牆正如張開的臂膊一般,去歡迎和擁抱運河上遠方的來客,似乎也在風水上注定了這城因地而建,因河而興。
從晚明至清末,臺兒莊始終延續著『商賈迤邐、一河漁火、歌聲十裡、夜不罷市』的興盛。清代康熙年間,這裡的常住人口就已經多達6萬,流動人口更是超過16萬,梨園、術士、雜耍、藝妓、掮客……三教九流無所不包。臺兒莊集中了京派、晉派、陝派、江浙、徽派、閩南、魯南、宗教等八種風格的建築,可謂南北融匯,中西合璧。接納了儒教、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中外宗教和民間信仰,它們共同構成了臺兒莊人的精神生活。清真寺裡回教徒的禮拜恭敬而虔誠,天主堂裡唱詩班的歌聲肅穆而莊嚴。關帝廟裡宣揚著禮義廉恥,蘭婷書寓裡藏納著男歡女笑……天後宮裡慈眉善目的海神娘娘就像一位可敬的婆婆凝神端坐著,恬靜而安詳,是在傾聽臺澎金馬的風浪,還是惦念出河入海的商船?一切看起來是那樣地水火不容,一切事實上又是那樣地水乳交融。人們各隨所好地去頂禮和膜拜,神祇們也各盡其能地去引導和庇佑。人和神和諧著,人與人也和諧著。
其實,今日鑲嵌在齊魯大地上的這顆明珠,戰國時屬於楚國。臺兒莊人有魯人的質直懷義,也有齊人的寬緩闊達,更有楚人的輕剽任氣。山東人耿直誠信,總有一番正大光明的氣象,體現的是一種自強不息的剛健;臺兒莊人靈活務實,不乏迂回曲折的本領,無疑又多了一份厚德載物的柔媚。這種柔媚就像古城裡運河街巷的蜿蜒迤邐,彰顯的是因勢利導的聰明;就像古城裡宅院樓臺的騰挪錯落,啟示的是經世致用的智慧。
臺兒莊古城,厚重而滄桑。這是一個迫切需要文化也在極力呼喚文化的時代。然而,文化不應只在宮廷廟堂之上,更多的應在市井閭巷之內;不應只在書卷閣樓之中,更多的應在衣食住行之間。臺兒莊古城正是一幅鮮活版的清明上河圖,似乎比故宮裡的畫卷還更值得玩味。它真切得可以時時伸手去觸摸,它親近得可以久久置身以徜徉。
臺兒莊是江北水鄉,是運河古城,更是大戰故地,是中國第一座、世界第三座二戰紀念城市。店鋪旁,街巷邊的一幅幅老照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漫步古城的游客勿忘那段歷史。1938年春天,震驚中外的臺兒莊大戰,曾使這座古城『無土不沃血,無牆不飲彈』,臺兒莊數百年的積淀在持續16天的肉搏血戰中灰飛煙滅。時人有詩為證:『三千人家十裡街,連日烽火化塵埃。傷心幾株紅芍藥,猶傍瓦礫慘淡開。』臺兒莊的玉碎換來了國民政府正面戰場上第一次重大勝利,它和半年前的平型關大捷此呼彼應,共同書寫著國共合作齊赴國難的同仇敵愾。
作為二次世界大戰的遺址城市,斯大林格勒僅存1處當年的蛋糕房,華沙只有2處人造的戰爭遺跡,臺兒莊則極為難得地保留了53處!親臨其境,地上的節節頹牆,就像炮火中一具具猝然倒下的軀體,已經再也無法爬起;牆上的累累彈痕,就像老兵身上的一塊塊傷疤,至今未能痊愈。它們和圓明園的斷壁殘柱一樣,記錄著民族的苦難與傷痛,訴說著歷史的蒼涼和悲壯。臺兒莊是一部立體版的《戰爭與和平》。在這個『莊』裡,你會鍾情於『家』的親切和溫暖。也恰恰是在這個小小的『莊』裡,你更能感受到『國』的沈重與真實。
臺兒莊古城是真實的歷史穿越!它穿越於過去和現在,穿越於戰爭與和平。臺兒莊古城是強烈的文化震撼!它是中華民族往昔輝煌的完美再現,更是當代中國盛世復興的最佳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