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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老人說到動情處
羅傑老人寫的上高戰役回憶錄
1941年3月14日,駐守南昌的日軍分3路向上高地區進攻,企圖攻殲國民黨軍第9戰區第19集團軍主力,以便打通湘贛通道,進攻長沙。中國軍隊頑強抗戰,殲滅日軍16000餘人,被稱為『抗戰以來最精彩的一戰』。這場戰役就是聞名中外的『上高戰役』。
當時年僅20歲的羅傑參加了此次戰役。羅傑現居住在南昌市西湖區下窯灣一棟普通居民房裡,和小兒子羅新生活在一起,安度晚年。如今雖早已遠離了戰爭的硝煙,但在這位歷經滄桑的老兵心中,關於抗戰的記憶依舊鮮活如初。
『當兵就是為了抗日』
今年91歲的羅傑身體健朗,精神矍鑠。雖然有點耳背,但他說話的聲音很響亮,吐詞也十分清晰。
抗日戰爭爆發時,羅傑還是心遠中學(今南昌二中)的一名高二學生。適逢國事動蕩,校園也難以成為專心讀書的『淨土』。1938年,當黃埔軍校來南昌招生時,血氣方剛的羅傑便毅然地報了名,成為黃埔軍校第16期的學員,進入了廣西桂林分校。『那個時候讀書是苦悶的,天天聽說日本又佔領了中國哪裡哪裡,我們就非常氣憤,一心想抗日。』在談到自己為何參軍時,羅老依舊顯得很憤慨,他的原因在當時看來很簡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原本家境殷實的羅傑,來到黃埔軍校後接受了艱苦的訓練。『剛入校時,每個月的伙食只有飯,牙膏、牙刷、鞋子、家裡寄的衣服什麼都不能要。三個月後我接受士官教育,情況就稍微好了點,每個月還有那麼幾毛錢花,可以買點自己想買的東西。』羅傑還補充說,那個時候天天訓練爬草地、打游擊,學校發的布鞋不夠穿,教官便去找來一個馬夫,教他們學做草鞋。之外,他們還要接受跳馬、單杠、雙杆、游泳等高強度的訓練,『不懂游泳,就跟伙夫借木頭來練,往往是教一遍你就要學會』,羅傑現在仍記得教官常說的一句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看到鬼子不能打,恨得牙癢癢
兩年後,羅傑從黃埔軍校桂林分校畢業。時任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輝為了討好蔣介石,要求江西的畢業生都回到家鄉,加入當時的江西武裝力量團體——江西保安團。羅傑也在其中,擔任了見習排長一職。
此時,江西的抗戰形勢十分嚴峻。日軍已佔領南昌,國民黨軍隊則退守在贛江、撫河流域一帶,作為地方武裝力量的江西保安團,也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在擔任江西保安團見習排長期間,一次執行任務看到日寇路過卻不能打的經歷,讓羅傑至今都恨得牙癢癢。
『那次我們奉命監視九江至瑞昌一帶的日軍,突然發現有小股鬼子在向前進,我趕緊向連長匯報,摩拳擦掌准備大乾一場。』羅傑遺憾地說,但是連長卻下命令不讓打,因為當時正要換防,如果打起來,後面的部隊不清楚情況,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會影響整個防守計劃。
眼睜睜看著鬼子從眼皮底下溜走,剛從軍校畢業的羅傑氣得青筋畢露,好幾天都沒有緩過勁來。
『上高戰役』中的見習參謀
1941年3月,日軍為打通湘贛通道,發起了『鄱陽湖掃蕩戰』。由日寇33、34師團、池田混成旅團及遠藤少將指揮的第3飛行團組成的掃蕩部隊,共出動了4萬餘人,飛機百餘架,坦克四十餘輛,分3路合擊第19集團軍的指揮中心——上高。
為了到最前線抗戰,羅傑找到時任第9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19集團軍總司令的羅卓英,請求參加上高戰役。羅卓英對這位主動請纓抗日的小伙子頗有好感,『他當時很爽快,看到我也姓羅,又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就讓我在司令部做一個見習參謀。』羅傑笑著說。
作為司令部的見習參謀,羅傑也見證了整個戰役的情況。『為了阻擊日軍,羅卓英指揮劉多荃的第49軍、李覺的第70軍、王耀武的第74軍和趕來增援的72軍李良基師,共6萬餘人,采取兩翼牽制敵軍,使其不能形成合圍之勢,並大膽集中重兵,轉移外線,誘敵從中路深入,在上高一帶殲滅敵人的戰略。』羅傑回憶說,這一戰役打了二十多天,敵34師團幾乎被全殲,該師團步兵指揮官宕永少將傷斃,中國軍隊趁勢相繼收復高安、西山、奉新等原有陣地。
裝備落後,就和鬼子斗智
作為上高戰役的親歷者,羅傑最大的感觸是,我國的作戰設備很落後,團部沒有望遠鏡,只有師長纔有,而日軍的班長就有望遠鏡,日本人通信用對講機,還使用無線電固化器等先進設備。
『但就是武器裝備如此懸殊,我們還是打贏了!』上高戰役的勝利讓羅傑臉上掩飾不住的自豪:『在戰場上,除了跟敵人斗勇,斗智也很重要。』他向記者回憶說,因為南昌至上高的公路兩邊都是山,日軍沒有山中作戰經驗,他們開著汽車帶著炮彈,在山路上行進非常困難,『我們的戰術就是誘敵深入,等敵軍走得疲乏之際,埋伏在山後的中國軍隊便開始圍殲日軍。』
戰斗期間,跟隨部隊打掃戰場的羅傑也目睹了日軍的許多暴行。『日本鬼子走到哪裡就搶到哪裡,他們從來不帶糧食,看到豬、牛、羊就用槍打,把老百姓的桌子、板凳、門當柴燒。』羅傑憤慨地說,『他們自己的士兵死了,屍體也不掩埋,割一根手指頭就當遺物帶回家鄉,更別說對我們中國的士兵了!』
在總結上高戰役勝利的原因時,羅傑後來在其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此次會戰,我勝敵敗,其根本原因是我軍將士浴血抵抗、奮勇殺敵……日軍驕橫無恐、急躁冒進……』
夜襲碉堡,幾次死裡逃生
上高戰役結束後,羅傑又回到了江西保安團,在當時戰後第一線的西山萬壽宮一帶駐守。談起那段經歷,讓羅傑印象最深的是夜襲敵人碉堡事件。
『有一次,上級派我們端掉對方的一個碉堡,據情報人員說裡面只有三個日本兵,還要我們抓活的。』羅傑回憶說,日本人的碉堡做得相當堅固,外面還設置了密集的鐵絲網,鐵絲網上掛著吃空了的罐頭,裡面放上石頭,一碰就會叮叮當當地響,一響敵軍就射來探照燈,機槍開始掃射,所以偷襲日軍碉堡的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
當時擔任江西保安團尖兵排排長的羅傑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他便找來班長,叮囑他們要小心。他說:『今天到碉堡去很危險,敵人可能會在上面扔手榴彈,你們拿到罐頭瓶子後一定要輕輕放,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當天晚上,羅傑帶著隊伍悄悄潛入碉堡後,出人意料的是,居然沒有發現一個敵人,周圍四處搜查也沒有找到鬼子。『這下麻煩了,上級讓我們來抓鬼子,空手回去不好交代啊!』羅傑急中生智,他命令士兵在碉堡裡連放幾槍,『我們的槍和鬼子的槍聲音不一樣,上級聽到了漢陽造的槍聲,就知道我們來過了。』羅傑笑著說。
在戰斗中,羅傑也有過幾次死裡逃生的經歷。有一次監視敵情時,羅傑不小心睡著了,班長看到敵人的兩個對講機天線一閃一閃的,就趕緊叫醒了他。他們分析敵人可能利用流水溝潛伏過來。羅傑命令班長迅速去連部看能否找到支援力量,但是當時連部早已撤退。『在無後援力量的危急情況下,我只好吩咐士兵們空打幾槍子彈來虛造聲勢,希望能把日本人嚇跑。結果很慶幸,日本人沒幾個,果真被嚇跑了。』談到那次經歷,羅傑仍心有餘悸。
參加抗戰是一生最驕傲的財富
如今,戰爭的硝煙早已散去,但在羅老的記憶中,那段抗戰經歷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財富。據羅傑的兒子羅新說,2010年黃埔軍校同學聚會時,羅老還寫了關於上高戰役的回憶錄,現在他偶爾還會寫寫詩,回憶自己的抗戰經歷,其中有一首詩摘錄如下:
上高會戰保家鄉,日本豺狼兩萬亡。以劣勝優懲戰犯,瓮中捉鱉戰沙場。我軍戰略高明准,日本驕橫自大狂。自古驕兵終必敗,中華抗戰寫輝煌。
記者陳文秀
實習生雷虹陳三玲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