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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城市是小城市,火葬場在市的東北邊,荒涼得很。一條大馬路把火葬場和公墓分開,西邊是火葬場,東邊是公墓。剛進來時,我算是個愣頭青,啥也不懂。由於沒學過化妝整容,以前學的打鑼唱跳也派不上用場,我被安排先去做火化工。嗯,就是把神送入爐內,加油,摁開關。當然,後來在這裡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以至於現在我的化妝水平在火葬場內部數一數二;我還跟和我住在一起的司機——大力學會了駕駛,我沒拿駕照,當然是無照駕駛。開這種公家的車——靈車,一般沒人查。
來到火葬場,最先認識的是報到處的小謝。
第一天,我拿著簡歷和檔案來到報到處。一開門,見一個美女的背影,我真怕她轉過身來卻是只『恐龍』。在我忐忑幾秒鍾後,她轉過身了。我拍拍胸口默念著:還好還好,萬幸!就是看上去像個……咋形容?就像未婚大齡女唄。
美女見我拍著胸口,說:『先生不舒服?』
我尷尬地說:『噢,不……不……』
美女又說:『死亡證明!』
我靠,我還沒死啊!來上個班都要先開死亡證明?
『我……我……』不知咋搞的,我居然結巴了。
『按照流程,要在我這兒先登記死亡證明,纔能進爐。你什麼人去啦?』
我說:『我是來報到的。』
『對啊,按照流程就是先到我這兒報到。』
美女你這是訛我嗎?
『我來上班的。』我說。
『噢,噢,對不起,搞錯了。你是小李吧?』
『嗯,嗯。』我回答。美女一改常態,柔聲柔氣地幫我辦好一切手續。我又拍拍胸口暗嘆:『難道活見鬼了?』後來纔知道,報到處很少見活人,見的神多了,見個新同事來,美女能不樂和?對了,她叫謝思,三十五,未婚。
幫我辦好入職手續後,謝思帶我到宿捨放東西,把我安頓下來。宿捨在公墓邊上,一棟四層的樓,三層四層是封鎖了的。我住二樓,我的房間裡擺兩張床。謝思一邊領著我走,一邊和我說說笑笑,好像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似的放好東西,謝思帶我去見場長(其實應該叫館長,反正都一樣)。場長姓汪,不好意思,他單名財,嗯,汪財。
那時候接觸的人少啊,特別是社會上的人。我不怕同鬼打交道,就怕和人打交道。
汪財是我第一次見的除了鄉長、村長、校長、班長、家長之外最大的官!火葬場場長!也應了我的想象,官是用『大』字來形容的。汪場長不僅官職挺『大』,啥都大,肚子大,頭大,四肢發達。場長伸出蹄子般的手握住我,先揚後抑,揚的是,小李你是讀書出來的啦,比全館包括謝思的學歷都高(現在覺得他是踩人啊,人家三十五歲還單身,為了火葬場犧牲了多大的幸福),還說是梁局推薦的,道家出身啥的(我可不是道士),要珍惜機會,這裡雖是死人的盡頭,卻是活人的開始。我覺得汪財好會講啊,他不愧是當官的!後抑就是,別學之前的某某,膽小,做事推搪,別迷信,別嚷嚷,別丟臉給死人看……我就覺得汪場長很會洗腦,只要是活人,只要有耳朵,都可能被他洗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