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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擺起『竹床陣』(資料圖)
炎炎夏日,烈日當頭,現在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很多人恨不得鑽進空調房一世不要出來。可是還有多少人記得,在家用電器尚未普及的幾十年前,南昌人是怎樣度過酷暑的?那無數個伴著蟬鳴和點點繁星的夜晚,是在怎樣的煎熬和消磨中度過的?
『土吊扇』吹起來,『竹床陣』擺起來,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這就是『老南昌』的智慧與創造力。貧素的過去也許不值一提,但那逝去的將變為可愛。讓我們在瑣屑的故事和泛黃的照片中,共同緬懷逝去的歲月,記錄我們自己的草根史。
吃——
打籽瓜一塊錢吃到飽
雪糕、刨冰、涼茶,現在的消暑食品種類繁多。但是在物質條件尚不完備的年代,人們消暑吃得最多的就是西瓜。
南昌市民俗博物館館長梅聯華告訴記者,人們買回西瓜先浸在井水裡,晚上拿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冰鎮西瓜』的效果,睡覺前吃幾片,甭提有多舒服。市民高先生說,以前到了夏天,南昌街頭隨處可見瓜攤,瓜堆得像小山似的,買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單位也會發西瓜,每人發兩三百斤,夠吃好一陣子。
還有一種南昌特有的瓜,叫『打籽瓜』,也是消暑的上品。它比西瓜小一點,渾圓深綠,剖開來瓤呈淡黃色,有很多籽,故名『打籽瓜』。『打籽瓜的籽是做瓜子的好料,皮也可以做菜吃。以前街頭的打籽瓜攤,交一元錢可以吃到飽,但瓜皮卻是不能帶走的。』梅聯華告訴記者。
打籽瓜還與發型有關。在南昌,若有誰家小孩理了西瓜太郎式的發型,都會被開玩笑:『喲,你怎麼弄得像打籽瓜皮!』
栗子豆腐勾起童年回憶
說起栗子(南昌話發音lia zi)豆腐,南昌人都不陌生,這種形似龜苓膏的消暑食品,是很多人童年最美妙的記憶。
80後市民金小姐告訴記者,小時候每到夏天,總可以在街頭看到大爺大娘用扁擔挑著兩桶栗子豆腐,一桶是黑色的,一桶是白色的,用薄荷水浸著。如果有人買,他們就舀出一碗,連帶著薄荷水,放上一小瓢糖,遞給顧客。『吃下一碗,所有的暑氣都消失咯,味道也特別好!』金小姐說。
除了栗子豆腐,南昌人在夏天還愛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如綠豆湯、白木耳蓮子湯、黃瓜、苦瓜等。如果是講究養生的,早上起來還會泡一杯菊花茶,放一些茉莉花,清熱解毒,回味悠長。
穿——
雞鳴布勝過綾羅綢緞
南昌的夏天酷熱難當,如何穿得既涼快又得體是一門學問。梅聯華告訴記者,以前南昌人到了夏天就穿夏布,也就是雞鳴布。《隋書·地理志》中記載:『豫章之俗,頗同吳中……一年蠶四五熟,勤於紡績,亦有夜浣紗而且成布者,俗呼為雞鳴布。』雞鳴布是一種用苧麻以純手工紡織成的平紋布,面料輕薄,通風透氣。『老南昌』們都說,夏天有雞鳴布穿,勝過綾羅綢緞。
至於衣服的式樣,總體偏單調保守。『男的穿大腳褲,女的穿齊膝的褲子和不露肩的上衣,現街頭女孩常穿的吊帶露臍裝,在那個時候是不可想象的。』梅聯華笑著說。
用——
『土吊扇』自扇自用
在電扇尚未普及的年代,人們如何在屋內納涼?南昌市地名辦顧問、 『老南昌』陶端正告訴記者,那個時候,人們用『土吊扇』。
土吊扇就是自制吊扇,用細木做成長方形木框,掛在房梁事先准備好的鐵鉤上,垂下一塊布,大約1米長、0.4米寬,旁邊有一個滑輪,滑輪上裝繩子,一拉動繩子,布就來回飄蕩,送來徐徐涼風。『土吊扇既可自扇自用,又可供一屋子人享用,很多人家都裝了,堪稱舊時納涼的經典物品。』陶端正說。
此外,蒲扇也是夏日必備品。據介紹,南昌有『端午送扇』的鄉俗,端午節之後,天氣漸漸炎熱,已出嫁的女兒要給父母送自己親手做的扇子,以表孝心。小戶人家一般送蒲扇、油紙扇,富裕人家送鵝毛扇,書香門第送折扇,並且題字,附送扇套。
休憩——
八一廣場打地鋪
南昌籍影視明星鄧超回憶故鄉時,曾說到一個細節:『每到夏天,我都會去八一廣場乘涼。睡在草坪上,用拖鞋當枕頭,枕著習習涼風一覺到天亮!』
相信這也是很多南昌人共同的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八一廣場有四塊草坪,每到盛夏的夜晚,上面就人頭攢動。有帶竹床的,有鋪草席的,星星點點『蔚為壯觀』。雖然不太雅觀,但在不知空調為何物、也不是人人都享用得起電扇的年代,到八一廣場乘涼
是很多家庭捱過苦夏的唯一辦法。
三十年前,市民戴女士就住在廣場新華書店後面。每到夏天的傍晚,父親就帶著她們三姊妹,卷著草席,端著涼茶,前往八一廣場乘涼。『草坪很「跑火」,去晚了還沒位置呢!』戴女士笑著說。一踏進草坪,溫度似乎馬上就降了兩三度,躺下來,看天上的星星,和姊妹們說說笑笑,別提有多愜意。廣場周圍還有賣冰棒的,擺照相攤的,經營套圈游戲的,兜售叫賣,好不熱鬧。那時的八一廣場,就是南昌草根生活的縮影。
進入新世紀,八一廣場進行改造,草坪不復存在。但每到盛夏,人們還是會想起在八一廣場乘涼的情景。那已經成為一種符號,深深地烙在南昌人的心中。
沿街擺起『竹床長龍』
在梅聯華心中,夏天的符號是一張張涼爽的竹床。他依然記得,小時候住在沿江路,每到夏天的傍晚,家家戶戶都搬出竹床納涼,整條沿江路擺起『竹床長龍』,形成一條獨特的風景線。
『竹床先用井水澆幾遍,用抹布擦乾。吃完晚飯後,人們開始陸陸續續在竹床上躺下來。』梅聯華回憶道。男的一般是穿大褲衩、打赤膊,搖著蒲扇在竹床上打盹兒,女的穿睡衣、長褲,坐在竹床邊聊天,孩子們則在一旁玩笑嬉戲。後來有了半導體收音機,躺在竹床上聽評書、樣板戲又成為一種風尚。『那完全是一種原生態的生活,不分男女老少、家庭家族,全部融入同一種和諧歡快的氛圍。』
在繩金塔街,60多歲的楊師傅也告訴記者,夏天納涼用得最多的就是竹床。『從繩金塔一直到十字街,沿街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竹床,晚上我們就睡在外面,不關家門也不要緊。』楊師傅特地托人去山裡購買竹床,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張單人竹床要4元錢。『新買來的竹床是青色的,但睡久了就會變成泛著油亮的深紅色,那種竹床是最涼快的。』楊師傅說。
娛樂——
夜市湊齊『九佬十八匠』
夜市在南昌有著悠久歷史,而夏日的夜市更是喧囂繁華。梅聯華告訴記者,舊時南昌有很多夜市,最著名的有繩金塔、十字街、萬壽宮、嫁妝街等夜市。在那裡,螺螄、啤酒、牛肉炒粉各種小吃應有盡有,邀三五好友邊吃邊聊,好不快活。此外,各種工匠也會在夜市出現,補鍋的、打鐵的、補鞋的,南昌老行當的『九佬十八匠』,幾乎都在夜市聚齊了。白天酷暑中無法完成的市井生活,在這裡得到了最大延伸。
感懷——
留住那份簡單與美好
老南昌納涼故事說不完。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雖然以前的物質條件不如現在,很多人依舊充滿眷戀。說起納涼那些事兒,他們都感懷不已。
80後市民楊麗說,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但她懷念那份美好,嘴裡含著冰去上課,在八一廣場打地鋪,火熱的日子裡有著最原始的快樂。市民高先生說,以前的夏天沒有這麼熱,西瓜卻比現在甜很多,家家戶戶敞開門過夏,鄰裡之間充滿情誼。『苦是苦一點,但卻有滋有味兒。』
梅聯華說,他留戀過去,因為它很美好。更重要的是,那種核心精神價值,永遠不會過時。『低碳的,養性的,簡單而美好的。我們現在打造低碳城市,構建和諧社會,更應該吸收過去生活方式好的一面。倡導人們融入自然,加強互動,把這份簡單與美好傳承下去。』梅聯華說。
記者魏瑩實習生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