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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任鵬
是什麼讓這個普通的年輕人爆發出如此的勇氣和能量?
有人說是本能衝動,有人說是道德自覺,有人說是職業精神,李博亞說,那一刻他做了該做的事。
這個被贊譽為救人勇氣是『90後』典范的年輕人,正在接受更多『90後』的致敬和期待,期待他為他們正名,去掉被『妖魔化』的標簽。
無論怎樣,一代人總有一代人的精神。
火車緩緩進站時,李博亞正在昌黎站一個站臺上維持秩序。
一名中年男子突然跳下站臺跑到道心,迅速追上去的李博亞奮力向外拉拽男子。緊急制動的火車,碾過了李博亞的雙腿。
事發於7月9日的這場意外,讓鄭州鐵道警官高等專科學校20歲的實習鐵警李博亞,收獲了『最美「90後」』的贊譽。
微博裡沒有區別的『90後』
實際上,李博亞還是一個有些許瑕疵的不完美的年輕人,像這個世上的所有人一樣。只有在他的微博上,纔能完整地看到真實而豐富的他。
『到北京了。』6月22日16點24分,李博亞發出了這天的第三條微博。作為暑假實習,李博亞和399位同學去了北京鐵路公安局。第二天,他被分配到了昌黎火車站。
實習讓李博亞興奮不已,早在11天前,他就迫不及待地在微博上寫下這個消息。
日子在實習中一天天過去。傍晚,看到車站的梅子一車廂一車廂地裝走了,他會把這些枯燥的見聞發出來。
李博亞會很真實地流露出小小的狡黠,這是小小的瑕疵。
值完勤,在車站地下通道看見一個MM提兩個大皮箱步履維艱,李博亞和同學尾隨其後,『決定睜只眼閉只眼,超過她徒手快步前進……』
隨後,他還不忘有些得意而幽默地解釋,這樣做是『為防止貨物分配不均,影響組織內部和諧』。
更多的時候,這個微博平淡而無趣,枯燥地介紹著自己的學習和生活。寥寥幾字,甚至吸引不了多少人耐心地讀完幾條微博。
這個『90後』,常會陷入自己懮傷的小心聲裡。
他會『想用瓶子把淚水收集起來』,也會說『我會十分安靜的』,有時,還會發出和自己年齡不相稱的感慨:『在人的面前,生命是多麼的憔悴。』
許多照片,尤其是高中時的合影,被李博亞更新到了空間相冊裡。照片中,李博亞和年輕的同學們胳膊搭在一起,青春撲面、躊躇滿志。
家是李博亞溫暖的港灣。在微博裡,他用『我愛爸爸,我愛我家』表達對父親的情感。對母親表達得更多,今年和去年的母親節,李博亞寫下過更長的囑咐母親的微博。
李博亞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取100元錢被扣了13元手續費,打客服電話沒有獲知原因後,他也會發泄一句:『它母親的!』當然,還會有一點粗口。
有時候,李博亞會摘抄一些富有哲理的勵志話語激勵自己。他喜歡這句: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做得再好也不過是『某人第二』;做自己,卻永遠是自己的第一。
但這些並不是李博亞微博的全部。他會以自己的方式,關注還不很了解、也看不太懂的現實社會,當然,也會有稍稍的憤青。
時間到了7月9日,當那名男子突然跑入道心,就是這個和所有『90後』沒有區別,甚至看不到有多大閃光點的『90後』李博亞,毫無思索地立即跳下站臺。
這是李博亞值勤的第17天。
不需要培養的本能
『因為傷口感染,博亞昨晚發燒了,早上6點纔退燒。』7月15日,幾天來一直沒怎麼接受采訪的李博亞的父親李松和母親尹莉面對本報記者時說。
親戚們從ICU病房裡退出來了,父母堅持留在裡面照顧李博亞,盡管醫院成立了15個醫護組。
單獨在病房裡的時候,母親尹莉悄悄地問病情剛穩定下來的李博亞:『就咱兩個人了,你現在說說,後悔救那個人不?』
『他和我說,那天看到有人跑到鐵軌上,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想,當時的反應就是緊跟著跳下去。』尹莉告訴本報記者,『他還說,以後要是再碰到這樣的事,我會毫不猶豫地去救。』
然而,剛住進醫院的時候,李博亞並不清楚這次救人給自己身體帶來了怎樣的後果。
『他剛進醫院時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但覺得大腦沒受到損害,一直以為是外傷,很快能好起來的。』說到這,尹莉一陣哽咽。
『昨天他知道要截肢了,心裡很不平靜,但今天很堅強。』李松告訴本報記者。
李博亞20年的人生裡沒有太多的光輝事跡顯示他會成為救人的那個人,如今在媒體眼裡被塑造為英雄的他,更沒人覺得他會成為英雄。所有人對他的評價,似乎都是些每個人都能做、也都在做的小事情。
宿捨排行『老五』的李博亞是個熱心人,開朗活潑。要是誰有個頭疼腦熱的,他都會去探望,幫忙端水拿藥,『可會照顧人了。』
7月15日10點30分,李博亞高中最好的同學小孫趕到了醫院。他前一天坐了一晚上的車,上午從出租車換到三輪車纔趕過來。聯系了李博亞的父母後,小孫進病房探望李博亞。
『我沒法和你說博亞具體做了哪些,他對我們做的事情不大,但都感人。』
住院後,班裡不少同學都在安慰李博亞。他對同班同學張葉明說:『當時的情況,要是你們在現場,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的。』
病房裡,李博亞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李松說起兒子止不住流淚,『他上的警校,雖然是在實習,但這是他的職責,做這件事是應該的。』
看似不可能做出救人事情的李博亞確實做到了,沒人說得出他有什麼大的優點。很欽佩李博亞勇氣的網友『lucy』說:『救人這是一瞬間的事情,說明救人是他的本能意識。』
這種來自道德和職責的善的本能衝動,不需要刻意培養,遠比教育來得更直接而迅速。
被標簽化和去標簽化
李博亞平靜地接受了截肢的事實。微博更新到7月7日、躺在病床上的他還不知道,在網絡上,自己已經擔負起了為『90後』去標簽化的擔子。
但在此之前,李博亞首先被標簽化了。在微博上,關於李博亞的『「90後」警校生救臥軌者斷雙腿』,已經成為最熱的話題之一。
而李博亞被貼在身上的標簽,不是常見的『救人英雄』,而是『最美「90後」實習鐵警』。
網絡的聲音極為一致:救人的勇氣是『90後』的典范。
『社會給「90後」貼了太多標簽,我們不注重標簽,無所謂別人的評價,我們只注重自己,博亞也一樣。』說起這些,小孫告訴記者,『博亞是做了自己,他沒有考慮什麼,做好自己就行,他不會去注重這個的。』
在李博亞這位最好的同學眼裡,李博亞是同學裡面最誠實、最成熟的。從這一點來看,他反而不像是『90後』。
李博亞停止更新一周多的微博,這幾天裡卻增加了數千粉絲。評論欄裡,也被『同樣是「90後」,你所做的一切令我們敬佩、學習』這樣熱烈的評論所填滿。
一位網友把李博亞作為為『90後』正名的例子:誰說『90後』沒有責任感?在危難面前,大家都一樣,出手救人,義不容辭。
『90後』們對『90後』李博亞的支持致意之下,作為最早披露李博亞救人事件之一的『70後』網友『黨人碑』也注意到這一情況。
『「90後」已經走上了工作崗位,一樣恪盡職守,一樣勇於奉獻,一樣樂於助人。』『黨人碑』說,『我相信李博亞式的「90後」英雄會越來越多。』
正是『黨人碑』微博的傳播,引來了社會和媒體對李博亞的關注。他喊出了『救活人的是英雄,沒救活也是英雄行為』。
7月15日,在李博亞ICU病房門口執勤的民警告訴記者,被李博亞救出的男子已經被送回了哈爾濱老家,雖然沒有死亡,仍然沒有清醒。
在李博亞為『90後』正名的同時,網絡上也在為李博亞『正名』。
此前有聲音認為,因為李博亞的行為是職責范圍內的事情,所以『這不能被認定為見義勇為』。隨後,微博上發起了多個『李博亞救人是否應當認定為見義勇為』的投票。
『修改一下見義勇為的定義吧,什麼叫職責?什麼叫義務?這個世界沒有誰對誰好是應該的,沒有什麼是天經地義的,救人於危難,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算是見義勇為。』網友『lovay』表示。
不管怎樣,一代人總有一代人的精神。
正像是兩個多月前,李博亞在微博上寫過這樣一句話:『害怕跌倒的孩子,你永遠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