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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是蟲兒們最出風頭的時候。當年,在合肥地區的花園裏、道路旁、綠蔭下、水塘邊,儘可以聽到蟲兒們縱情歌吟,看到蟲兒們輕盈舞蹈。天真爛漫的孩子們哪能經得住這般誘惑,避開父母,走出家門,使出渾身解數,捕捉蟲兒,與之同樂……
蜻蜓
農村的孩子對蜻蜓特有興趣,逮蜻蜓的辦法很多,以釣蜻蜓最爲文明。
他們從姐姐或者媽媽頭上拽來一根長長的頭毛,到牛的身邊抓一隻牛虻。用頭毛打個活結,套在牛虻頸部,不能太緊,太緊了牛虻會被勒死;也不能太鬆,太鬆了牛虻會尋找機會飛走。然後,便到麥場上、池塘邊,尋找蜻蜓行蹤。一旦發現,立即搖動手中頭毛,牛虻這才嗡嗡飛起。孩子們大聲喝道:“牛白箏(牛虻的俗稱),釣蜻蜓,嗡安嗡,好乾很。”禁不住誘惑的蜻蜓,立即飛了過來,追着牛虻打轉轉,等它咬住牛虻的一刻,用手輕輕一抓,蜻蜓變成了孩子們的手中之物。沒有地方可放,就把蜻蜓的翅膀一合併,含在嘴裏。如此這般,一個晌午釣七八隻不成問題。
孩子們也有惡作劇的時候,把蜻蜓的尾巴揪掉半截,插上一根長長的草,對天空一扔,大聲喊道:“屁眼插蘆柴,一去永不來!”這樣的蜻蜓連命都保不住了,絕無可能再飛回來。
紡棉姑
夏夜,走過瓜田豆地,充耳一片“沙沙”聲,這便是“紡棉姑”的叫聲,煞是動聽。
“紡棉姑”一寸多長的身體,綠色的、赭色的都有。頭較小,有一對明亮的眼睛;肚子很大,幾乎與頭不成比例。大腿很長亦很有力氣,長滿了尖銳的毛刺,只須輕輕一蹦,就能跳到一丈開外;翅膀薄薄的,綠中帶紅,飛起來像一朵盛開的花。其形其神,都與螞蚱相似。
夜晚,“紡棉姑”動聽的歌聲誘得孩子集體出村,循着“紡棉姑”的叫聲,躡手躡腳地向前逼近,認準叫聲方位,一下撳亮電筒,在發現目標的剎那間,猛地用手抓將過去,“紡棉姑”就乖乖地成了手中之物。
“紡棉姑”很好養,放進高粱秸編成的小籠子裏,喂些南瓜花、冬瓜皮之類的食品,第二天晚上就會唱歌。
將一隻只“紡棉姑”裝進一個個拳頭大的篾籠子裏面,挑進城裏,是可以賣錢的。
蛐蛐
夏日,在頹垣、荒丘、草叢,蛐蛐們忘情歌唱。十一二歲的我,就成爲喜歡逮蛐蛐的小叔叔的隨從。
逮蛐蛐手法很多。
晚上,蛐蛐的歌唱能夠傳得很遠。提着小馬燈,躡手躡腳地跟在小叔叔後面,悄聲靠近蛐蛐歌唱的地方,弓身舉燈,但見一隻蛐蛐就雄踞在洞口,晾開翅,張着牙,頗有將軍模樣。小叔叔雙手一合,巧妙地將其捧入手中,我這邊伸手揭開盆蓋,小叔叔只那麼輕輕拍,穩穩當當地將蛐蛐關進盆中,配合得潛移默化。半夜三更,一次只叫三兩聲的蛐蛐,定是好蟲。
白天逮蛐蛐必用水攻。循聲找洞,一旦認準之後,我就在小叔叔指揮下端水猛灌。不須多時,蛐蛐便從洞中慌忙跳出。只見小叔叔緊追其後,弓下身子,手到擒來。白天裏歌聲不斷的蛐蛐,大多都是大路貨。
逮蛐蛐的目的就是要和小夥伴們一比高低。
晌午頭,樹蔭下,各自端來蛐蛐,把兩隻放在同一盆裏,用草捻子不停地撩撥着蛐蛐的尾首,兩蟲相遇,本無敵意,只是經不住草捻子挑逗,張口便咬,頓時扭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間,不大的蛐蛐盆四周,擠得都是腦袋。在一片“噢噢”聲中,戰敗一方就會抄起蛐蛐,狠狠地摔在地上,必欲置於死地而後快。清人蔣仕銓在他的詞中就有這樣的嘆喟:“拋殘體,任蟻穿雞啄,化作沙蟲。”其下場可謂慘矣!
螢火蟲
晴朗夜空,佈滿星星。平靜水面,飛着流螢。不甘寂寞的孩子們,一手拿着爸爸吸水煙用來點火的麻秸,一手拿着媽媽給孩子們趕蚊子的蒲扇,一陣風似地活躍在場頭水湄。
螢火蟲,最經不起光亮的誘惑。一時間,說不清是從荷葉下面,還是從水稻叢中,娉娉婷婷地向手中持火的孩子們飛來。孩子們高興極了,一個個轉動着胳膊,把麻秸火旋着一個個紅色的圈圈;螢火蟲也跟着興奮起來,忽上忽下地追逐着,飛出一道道金色的線。這時孩子們高聲唱道:“螢火蟲,放光明,飛到西,飛到東。哥哥說它是顆星,妹妹說它是盞燈;媽媽說它是珠珠,爸爸說它是火種。”
一隻只米粒大小的螢火蟲,通體黃褐,尾部閃爍着綠中寓黃的光芒。夜色中的螢火蟲的光圈,遠遠超過它的本身。孩子們把逮到的螢火蟲,放進洗淨的墨水瓶中,一隻兩隻三隻,墨水瓶成了夜明珠。把它放在枕頭邊,孩子們肯定會有美好的夢境。
知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太相信,知了未鑽出地面之前,要在黑洞洞的土地裏熬過漫長的四年。
知了鑽出了地面,還要經歷一次脫胎換骨的變化。蛻去一層亮晶晶的外殼,纔得到爬上高樹的機會。這亮晶晶的外殼,可是孩子們求之不得的寶貝,一隻只收集起來,可以拿到中藥店裏賣錢。老中醫稱其爲“蟬蛻”,又形象,又文雅。
知了一旦爬到樹上,真可謂鳥槍換炮,要風得風,要光得光,從早到晚,一個勁地唱高調:“知——了”、“知——了”。扣知了是我兒時拿手的好戲。晌午,邀約幾個小朋友,拿着長長的竹竿,在竹竿頭上拴着用牛尾巴毛打成的活結。單等知了唱得得意忘形的時候,把活結套在知了的脖子上面,只須輕輕一拽,十拿九穩地扣住了知了。這時,只要重重地按其翅膀兩邊,它立馬就會唱歌。
聽膩了知了們的高調,我們便把它放在火裏烤着吃。掐其頭,去其尾,剝其殼,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團肉,細品品,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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