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週觀察
□肖復興
缺乏批判勇氣、銳氣和靈氣
連續看了幾場國產電影,包括香港屢獲大獎的電影《桃姐》,忍不住的失望連連。今年春天,《殺生》、《匹夫》、《我11》、《飛越老人院》批量出籠,卻是票房慘淡,並沒有帶來國產電影的春天。下半年,又將有《畫皮2》、《一代宗師》、《十二生肖》等輪番打擂和轟炸,估計一番暫短的紙上新聞之後,也難挽頹勢。
國產電影,不能企求以量變達質變的飛越。雖然,上述的國產電影中也有不錯的,但大多數無論劇情還是場景,或藝術手法,都顯粗糙。特別是難接地氣,缺少與現實銜接的煙火氣,更缺乏對現實真知灼見的批判勇氣、銳氣和靈氣。
國產電影,也不能以小製作作爲自己藝術粗糙的遮羞布。特別是那些號稱小製作的藝術電影,卻難得一見藝術的真誠,倒大多數顯得蘿蔔快了不洗泥,不是新的東拼西湊,就是顯得小打小鬧。
記得兩年前在蔣雯麗的新電影《我們天上見》上映之前,我曾經對她說過國產電影的格局一般都太小,缺少藝術對對現實的把握能力。後來,看到了《我們天上見》,這部電影不僅有她記憶的影子,難得更有歷史的影子,影片便不僅僅只是一個小姑娘的回憶,而和我們有了相關性。這種相關性,不僅僅止於親情。遺憾的是電影結尾依然落在親情上,而沒有沿着歷史走深走遠。我所說的藝術格局便沒有擴展流進大海,而依然如在蘑菇池中游泳。可以說,這樣淺嘗輒止的問題,至今依然蔓延。
藝術片成爲“四不像”
《飛越老人院》和《桃姐》是兩部反映老年人生活的電影。關注中國社會老年化,本是富有眼光的,只是都過於淺近,前一部以老人駕車走出老人院而赴京演出爲內容,盲目樂觀得基本沒有觸及老年化的實質;後一部則基本是生活照相般的演繹,樸素倒是很樸素,卻缺少藝術的概括力和穿透力,以及陌生化的感染力。同獲得奧斯卡獎的《一次別離》相比,一樣涉及到了老年的問題,《一次別離》卻在緊湊集中的敘事中,融有那樣多的關於人心與人性,以及階層與代際的問題,便不囿於老年話題,使得電影餘味不盡。其藝術質量與能力的差異,一目瞭然。
當然,這是指國產電影中的優秀者,那些粗製濫造的,就更不在話下。國產電影的繁榮———與其說是繁榮,不如說是熱鬧———特別是張藝謀陳凱歌的電影在國際上獲得大獎之後,在國家進一步開放和經濟發展的背景下,國產電影隨之進一步的走向國際化和商品化的時候,一時花紅柳綠,卻也魚龍混雜,掩飾了許多問題。現在,應該到了充分重視的時候,可以說,已經到了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時候。因爲,我們看到的更多的國產電影,不僅是格局的問題,而是藝術的真誠與現實的底氣的問題。
我們看到第五代、第六代的年輕導演們,不是另闢蹊徑,而是在重蹈着他們前輩的覆轍,或者是夢想着他們前輩的輝煌,他們和他們的前輩一起,還在頑強不懈地進行着奧斯卡的海市蜃樓的衝擊。因此,不少電影,不是依然秉承着張藝謀和陳凱歌“滿城盡帶黃金甲”式的大製作,就是一鍋燴式的全明星走馬燈演繹的歷史大題材;要不就是充滿東施效顰淺薄的先鋒式樣、取悅觀衆的搞笑模式、明目張膽的商業廣告式樣;搞得藝術片不像藝術片,生活片不像生活片,歷史片不像歷史片,而成爲了四不像,只是急功近利地在國內的院線上匆忙地曇花一現,或在國際影展中走秀般的掛角一將。
藝術應該從心靈到心靈
國產電影的現狀,有着深刻的歷史背景和現實原因,這讓我想起在19世紀巴黎曾經出現的藝術情景。那時,法國經歷了1793年的大革命動盪之後,出現了經濟復甦,人們的心態和文化的表現,都有了巨大的變化,兩大類歌劇走俏:一類是以梅耶貝爾爲代表的大歌劇,講究浮華的大場面大製作大題材;一類是以奧芬巴赫爲代表的輕歌劇、喜歌劇,追求的是輕鬆和娛樂性。如今,中國的電影,難道不也是所謂大片和搞笑片(特別是賀歲的搞笑片)這樣兩種走俏嗎?
面對歷史轉型期,藝術和現實的規律與表現,竟然無師自通而如此驚人的相似,是頗爲值得反思文化現象。從這一點意義而言,中國電影人靜心潛力,願意從心靈到心靈,是值得努力的,便也纔是值得期待的。真正的藝術,從來都應該是從心靈到心靈,而不是從影片到票房或領獎臺的。
肖復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