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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家書》是我非常喜歡的一本書,二十多年來,我大約搜集了二十多個版本,其中包括三聯書店的各個版本,遼寧教育出版社、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浙江古籍出版社等內地版本以及香港、臺灣的版本。這些版本中,有平裝本,有精裝本,有大開本,有小開本,有毛邊本,有手稿本,但是,卻沒有一本簽名本。首先是不容易見到該書的編者傅敏先生,更不容易見到定居海外的受信人傅聰先生。再說,我也不願意貿然拿著一本書找不相識的作者或編者簽名。
但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竟在一個多月前一個中午得到了有范用、傅聰傅敏兄弟簽名的《傅雷家書》。
那是6月19日,我去中國傳媒大學開會。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散步到了學校北門附近的星光超市。在入口處,有幾個貨架子上隨便擺放著一些書刊,一位來自農村的大嫂一面照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一面支應著這個小書鋪。這些書,大多是學生用過的教材,也有一些過期的雜志,有幾本較為中意的,是自己已經買過的。我有些失望,但又不想馬上離開,只好隨便翻翻。突然,在一個架子的角落,我發現了一本《傅雷家書》,從裝幀上看,是三聯書店的第五版。這個版本,我大概有三冊,因此並沒有太在意,順手抽出來,想看看是哪一年印的。打開扉頁,我頓時吃了一驚,因為右下角竟簽著『范用一九九九、十二』的字樣。啊?范用!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出版家,生前曾任人民出版社副總編輯、三聯書店總經理,在他『主政』期間,出版過許多好書,其中就包括《傅雷家書》。當年,他是從傅雷的老朋友樓適夷那裡得知傅聰手中還保存著大量的傅雷書信,於是親自找到傅敏,拿到家書原件,費盡周折,纔使得這部書順利出版。從此,《傅雷家書》紙貴洛陽,風靡全國,不斷再版,總印數很快超過一百萬冊。可以說,范用是《傅雷家書》的總策劃,三聯書店版書前折口處的那段有關傅雷和《傅雷家書》的文字就出自范用之手。
這是《傅雷家書》的增訂第五版,是1994年北京第19次印刷本,在這一版標出的累計印數是1040200冊。
范用的簽名是用藍黑色鋼筆寫的,筆力遒勁,一絲不苟,真是字如其人。我把這本書牢牢地抓在手中,生怕叫人中途搶了去;同時,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以免被店主漫天要價。我又挑了一本《梁實秋散文》,一並拿到櫃臺前結賬。賣書的大嫂看了看書後的定價說:『給十五塊錢吧!』我立即說:『好!』馬上結賬,快步離開了超市。我心裡想,別說十五元,就是五十元我也會答應的。
一下午的自由討論好不容易結束了,我回到賓館,躺在床上,拿出這本《傅雷家書》,得意地欣賞范用的簽名。范用於2010年去世,三聯書店、人民出版社很快出版了紀念集,在上海的出版博物館籌備處也制作了范用的專題片,這些,都是我講課和組織研究生讀書會的素材。心想,假如早買到這本范用的簽名本,和同學們交流起來會更有意思。
看過范用的簽名,我便翻開內頁,欣賞書中的插圖,第一頁是傅雷先生手握煙斗的半身照,我非常熟悉,當翻開第二頁的時候,我幾乎驚叫一聲,從床上跳起來。原來,書上竟然有傅聰、傅敏的簽名!傅敏的簽名我沒有見過,但傅聰的簽名是見過的。大約十年前,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傅聰,望七了》,封面設計就采用了傅聰的簽名。在《傅雷家書》中,傅雷曾專門借鑒章草書體為傅聰設計簽名。傅聰的簽名用黑色水筆,瀟灑大方,收放自如,頗具大家氣象;傅敏的簽名用藍色圓珠筆,筆畫較為規整,但也非常流暢美觀,除了簽名,傅敏還署了日期『99.12.18』。
難得呀,真是難得!可以說,與《傅雷家書》出版關系最為密切的三個人,都在這本書上簽了名!
興奮之餘,我又想,這本書究竟是如何流落到中國傳媒大學的?是范用先生個人的藏書嗎?有可能。因為,扉頁上就有范用的簽名,同時,請傅聰傅敏兄弟簽名,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大概也只有范用纔有這麼大的面子。范用先生去世後,他的一部分藏書被出版博物館籌備處收藏,那麼,其他的書也完全有可能流散。再有一種可能,就是一位《傅雷家書》的忠實讀者、超級書迷的收藏,他一定是想方設法,纔湊齊了三個人的簽名。而且,傅聰傅敏簽名的位置非常別致——傅聰簽在了和父親傅雷合影的旁邊,傅敏簽在了和母親朱梅馥合影的旁邊,顯然,這是精心安排的結果。
那麼,這本書又是怎樣流散出來的呢?是不小心處理了嗎?是收藏者不在人世了嗎?真是不可思議。
由此,這本《傅雷家書》就成為我所有的版本中最為珍貴的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