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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叔屬虎,如果他尚健在的話,也就七十多歲。只可惜他正直壯年不幸患病,雖經多方積極治療,終因病重回天無力,帶着對老孃的牽掛,對傻兄弟的惦念,對妻子兒女的不捨和對家鄉父老及工作生活的無限眷戀,默默遠去。
我與王大叔相識有幾年光景。那時候王大叔正在參與油庫建設,幾經寒暑,黑白都吃住在工地上。油庫建成投產後王大叔回到公司財會科,我們又工作在一起。早在之前就常聽師傅們說,王大叔可是咱石油的老勞模活雷鋒。他的家境不好,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人口多,勞力少,生活相當艱難,全靠他一個人的工資維持家用。他長年累月單身一人吃住在單位,日子過得很是節儉。可他卻把從牙縫裏省下來的錢和糧票一次次無私地寄往需要捐助的災區,熱情地幫助那些更困難的人們。在我的印象中,王大叔的生活可用清貧來形容:冬天一身藍褲褂,夏天一件老頭衫。那件綠色的老棉襖不知穿了多少年,那雙黑皮鞋也只有在外出開會學習時纔拿出來穿一穿。一條用來擦汗的白毛巾和一個吃飯用的粗瓷大碗是常年伴他的全部家當。
別看王大叔對吃穿馬馬虎虎,對工作那可是嚴肅認真,一絲不苟。他是公司屬得上的財務專家,每天老花鏡一戴,黑杆鋼筆一握,大算盤一擺,一陣噼裏啪啦,哪個環節上的細小問題都別想逃過他的眼睛。他樂於吃苦,甘於奉獻,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哪裏有困難他出現在哪裏,誰有難處他都幫助。出納不在他頂崗,賬沒對上他幫忙。人們都下班回家了,他辦公室裏的燈卻要亮到老晚。而轉天清晨,他又早早地埋頭幹上了。吃多少苦,沒聽他抱怨過;受多少累,沒見他牢騷過。有委屈他嚥到肚裏,年輕人再調皮搗蛋他也從不會亂髮脾氣。那些年,我沒見他與誰紅過臉,總是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哪怕受排擠再憋屈他也以一副肝膽照天地。
王大叔去世後,單位派車派人把王大叔的骨灰和簡單的生活用品護送回山東老家。這是王大叔的家嗎?大家都不敢相信。半臥在炕頭上年老多病的王大叔的老孃摩挲着王大叔的骨灰盒,兩行濁淚在流,喃喃半天,說出幾個字:“俺那兒啊,沒音了。”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蹲在炕沿下的中年男子,表情木訥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似懂非懂,他大概知道哥哥死了,但他還沒明白,從今往後這個家賴以生存的唯一經濟來源從此就不復存在了,他們本來就清貧的苦日子會過得更加艱辛。
一個爲石油企業無私奉獻操勞一生的人就這樣默默地走了。
這就是我所認識的王大叔,我所瞭解的王大叔。一個把快樂都給了別人把痛苦都悶在心裏的王大叔,一個老實得讓人覺得近乎有點窩囊的王大叔。如果不是這次機會走進他家,人們絕不會知道他還有一個傻弟弟,不知道他家的日子過得這樣難。想想啊,王大叔您可真是的。
轉眼20多年過去了,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企業和我們每個人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有時我會想起王大叔,想起他的老孃和家鄉。改革開放這些年,農村經濟迅猛發展,他家的日子興許好多了。對了,忘了說了,王大叔平生愛好書法,寫得一手好字,業餘時間經常見他在廢報紙上揮毫潑墨,想必王大叔在那邊也不會孤單。
文/齊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