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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劇照
- 《我愛桃花》劇照
- 《關系》劇照
- 《知己》劇照
◆王瑜明高中畢業,他在家待業了三年,只為等著考『中戲』,一輩子做導演;他身高1.90米,給人無形的壓力,身上卻有濃郁的儒雅之氣,侃侃而談時,謙和、專注,傳達著他對話劇的激情。他就是任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副院長,國家一級導演。今年,北京人藝迎來60周歲生日,在此次人藝來上海演出的5部話劇中,光任鳴導演的就有三部:《知己》《我愛桃花》和《關系》。在人藝的25年,任鳴用自己近70部作品實踐著曹禺的囑托——做人藝風格的守望者。前不久,在上海大劇院的彩排現場,忙碌的任鳴接受了本報專訪。
1擺玩扣子演繹故事情節
任鳴的童年有著與眾不同的玩具,這些對他影響很大。『我從小喜歡聽故事、玩扣子。』任鳴說,小時候,家裡有各種各樣漂亮的扣子,從三四歲開始,他就喜歡用扣子把聽來的故事擺出來,每個扣子代表不同的人物。他經常沈迷於扣子的世界中,樂此不疲,還經常把被子、枕頭當模型。這樣的愛好任鳴保持了許多年,一直玩到初中。這些同年的玩具鍛煉,開發了他的形象思維和想象力,為他日後從事導演工作打下了基礎。
任鳴第一次接觸話劇只有5歲,還在讀幼兒園大班,當時正是援越抗美時期,他演一個掩護妹妹和交通員的男孩。用任鳴自己的話說,這是冥冥中自有定數,讓他以後搞了戲劇這一行。那場話劇在幼兒園連演了好幾場,任鳴的父母也去看了。
上小學後,任鳴在『五七』乾校裡表演節目,給學校的宣傳隊出點子,是文藝活躍分子,還喜歡表演節目。當時有位老師,以前是海政文工團的,就常給任鳴和他的同學們排戲。一次表演節目後,老師說任鳴:『這孩子是個演喜劇的天纔。』當時任鳴年齡很小,但這句話他記得很牢,回家還講給媽媽聽。『有時候別人無意中的一句話,會激勵、影響你的一生,人都是需要被肯定的。』任鳴的表演熱情一直持續到高中。進入北京人藝後,任鳴導演的第一部話劇是《回歸》,當時還專門找到了這位老師,請他來看這部戲。
2待業三年滿分考入中戲
上中學後,任鳴參加了學校的朗誦隊,他依舊是文藝活躍分子。
高中畢業後,任鳴可以被分配工作,但他覺得自己的理想是導演,可中央戲劇學院又是三年一招,要考中戲導演系,意味著必須在家待業三年。『我非常幸運,因為我的父母非常支持我。』
在家的這三年,任鳴每天都到北京圖書館看資料、自學,往往一個饅頭、一瓶水就過一天。任鳴說,他覺得那是他理想最堅定,心裡最純潔、最純粹的一段時光,那時他心中只有戲劇,別的什麼都不想。
機會總是垂青有准備的人。1982年,任鳴以小品、編故事雙5分進入中戲復試,『當時演完小品,我就發現下面幾個女考官都在掉眼淚。我想我肯定成了。』復試時,考官們又給任鳴出了個難題,最後,導演系主任在他的本子上連寫了三個字:『好!好!好!』那一年,任鳴以兩個滿分的成績進了導演系。不僅如此,在中戲五年的學習生活,任鳴也很簡單純粹,圖書館、排練廳、飯堂、宿捨四點一線,五年中,他的所有專業課成績全都是滿分。任鳴說他從來不覺得上學是一種負擔,因為他能完全樂在其中,對他來說,拍戲、導戲是最好玩、最有意思的事。
3終身難忘曹禺一席長談
任鳴一直說,自己很幸運,能進入中國最著名的戲劇學院學習,接受導演系五年的嚴格訓練,為今後的戲劇人生打下無比堅實的基礎。更幸運的是,導演系一畢業,就有機緣進入北京人藝做導演。這是任鳴夢寐以求的事,那一年他27歲。
北京人藝是任鳴非常向往的劇院。『進入人藝後,我深受人藝老藝術家的幫助、關照和提攜。』任鳴充滿了感激,他到北京人藝的第二年,當時的副院長於是之就直接提名讓他成為人藝藝術委員會成員。『我知道了那些老藝術家是怎麼選劇本、討論劇本,討論劇院方向。』任鳴說,人藝的藝委會是人藝最核心的部門,10人左右組成,這讓他有了機會參與人藝的重大決定。任鳴在人藝的第七年,被直接提拔成了副院長,讓他倍感幸運的是,自己還曾與曹禺同過朝,這對他的幫助很大。
『我以前比較信馬由韁,什麼風格的劇都排。當年《北京大爺》演出之後,曹禺先生和我作過一次近一小時的長談,終身難忘。』任鳴說,『曹禺先生先是祝賀我的新戲反響不錯,後來說了他的很多看法,我總結主要有三點:戲是演給觀眾看的,一定要讓觀眾看懂;北京人藝一定要有自己的風格,如果沒有自己的風格,就不是人藝了;焦菊隱創造了人藝,是人藝之前的總導演,一定要好好研究和學習焦菊隱先生。這幾句話給了我非常大的感觸和改變。當時確實有一種現象,一些戲觀眾看不懂,但導演卻覺得自己很牛。』曹禺和任鳴的這次談話非常懇切,這對任鳴一生的藝術道路和戲劇觀念是個轉變。那次以後,任鳴作了選擇,他說,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始終要走自己的路——保衛人藝風格和話劇文化。如果放棄人藝風格,是整個中國戲劇藝術的損失,因為人藝走出了中國話劇最成功的現實主義道路,因此,任何拋棄人藝傳統的做法都是錯誤的。『我要堅持人藝風格、堅持現實主義創作方法。作為一名北京人藝的導演,我願意做人藝風格的守望者。』任鳴堅持排觀眾能看懂的戲,『我覺得觀眾看不懂你的戲,責任不在觀眾,而在導演。事實證明,好的作品都是很簡單的,觀眾看了很好懂的。』
任鳴一直認為,導演要有自己的風格,但人藝要有人藝的風格。『我們應該不浮躁、不拔高、不招搖、不為獎、不為票房,踏踏實實做話劇,為了戲劇本身做戲劇,努力創造經典,尋找最高的藝術形態。』任鳴說,自己希望做個比較純粹的戲劇人,做純粹的戲劇作品。
4成功難離家人絕對支持
除了人藝老藝術家的提攜和幫助,任鳴取得的成績和他家人的支持是分不開的。父母對任鳴熱愛的事業絕對支持。考中戲待業在家三年半,母親說,只要任鳴願意考,只要能考上,家裡不惜一切支持他。
妻子在生活上對任鳴的悉心照顧,使他能有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工作中。任鳴深懷感激也覺得自己非常幸運:『我工作特別忙,家務、孩子的教育,包括自己的生活都是太太悉心照料的。如果離開她的支持,我的工作也做不好。』有時候靈感來了,任鳴會突然走開,妻子一說話,他就對她說:『別和我說。』能吃飯嗎?任鳴直接回答:『不能吃。』什麼時候吃?『再說。』有時半夜,任鳴想到了什麼工作上的事,也會一會兒開燈一會兒關燈。『這樣的生活一般人受不了,但我太太很寬容,她支持、理解我。創作的時候,我能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妻子還常對他說:『任鳴,你不要為了賺錢去排你不想排的戲,這樣會浪費你的纔華。』
任鳴的生活非常簡單,除了導演工作外,他的愛好就是看書,『我的屋子裡全是書。我有兩三個房子全是書。我不會用電腦,不會上網,我拒絕用網絡。我覺得接受的信息已經很多了。』任鳴說,他活得比較原始,也不會開車,用的手機只有兩個功能——電話和短信。衣服也都是妻子買的。『我的簡單、原始生活並不代表我創作上很保守。』任鳴笑著說。
就像當初父母對任鳴一樣,他也給兒子絕對的自由發展空間和獨立思考問題的環境,讓他乾喜歡乾的事。兒子會吹大號,卻特別喜歡體育。如今,正准備出國留學學習體育管理。『我希望他走自己喜歡的路,學什麼都可以。』
5百部話劇但求一部經典
兩年前,任鳴步入了知天命的年齡,他又作了一首自題詩:『吾輩一生只懂戲,萬般與俺沒關系,不圖虛名不貪錢,把戲排好便可以。』任鳴越來越熱愛自己的導演事業,『我從27歲起在人藝當導演,一直乾著自己最喜歡乾的事,這是最大的幸福。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要走這條路,全力以赴,一直走下去,在話劇的路上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下去。只要永遠在走就行,每走一步都很紮實就行。』
這幾天,任鳴又忙著開始排北京人藝的慶生原創大戲《甲子園》,這是任鳴的第69部戲。『我的理想是這輩子排100部話劇。10部話劇中只要有一部優秀作品就不白排,目標是在這10部優秀作品裡能選出一部經典作品。』任鳴說,自己的比例是100比1,『但我不知道我這輩子能不能排100部戲,能不能出一部經典作品。我現在有優秀作品,但還沒有像《雷雨》《茶館》之類的經典之作。』
任鳴特別羡慕匠人,他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劇匠,下最苦、最笨、最拙的功夫去創作,絕不投機。任鳴欣賞曾國藩說過的一句話:『紮硬寨、打死仗。』這也是他對待導演工作的態度。『我希望能排出經典,但如果排不出,那也只能像李叔同說過的一句話:「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任鳴說,自己的道路還很遙遠,還要繼續長征,『這樣活著,我很有奔頭,每天都知道還差那麼遠。我就像個匠人一樣去排戲,這樣能活得很知足,很踏實,我希望我很努力,纔華是老天爺給的,你有你沒有,自有命定,但努力是後天的。最聰明的頭腦也要花最拙的功夫。』任鳴說,話劇原來是大眾藝術,現在倒漸成小眾藝術了,但哪怕最後只剩幾個人在戰斗,他也會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