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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藥店見到芡實,我幾乎認不出它了。這些小小的果實,被切成兩半,呈半圓形,經過炒制以後,有些焦糊,聞著一股藥香。雖說沒有剛剝出來的那般水靈,卻更多了一種歲月的滄桑。其實,藥多半如此,總是讓人有一種很陳舊的感覺,縮在一格格中藥龕子裡,等著治病救人的那一刻。盡管我並不太喜歡芡實,但不管什麼,只要能夠入藥,我就會很尊重它,尊重其濟世救人的品格。
芡實又稱雞頭米,外形跟睡蓮、荷藕極為相似,碧綠的圓形葉子,也開艷麗的花朵,所不同的是,芡實的葉上布滿尖尖的針,讓人無法親近。家鄉人將芡實俗稱為『雞頭菱角』,把它歸於菱角一類。芡實沒有荷花清高,也沒有睡蓮柔順,跟它們相比,芡實只是一個野孩子,頑強彪悍,有水的池塘就可生長。令人稱奇的是,不管豐水期還是枯水期,芡實圓圓的葉子總是貼在水面上,就像腳踏實地的農村娃,朴實忠厚,不像荷葉,可以高出水面許多,驕傲而招搖。
如果水塘裡芡實不多,葉子可以長得很大,我見過最大的芡實葉子大過桌面,但如果芡實比較密集的話,它們就會小得多,騰下一些空間給同伴生長,芡實的葉子密密地挨著,但極少擠到同伴上面去,讓人體會其平等互敬的生長原則。芡實的果實,一般從葉片間隙鑽出來,像極了真正的雞頭,還是有著藍紫色雞冠的雞頭,傲然獨立,仿佛即將啼鳴。
『雞頭』布滿尖刺,佔據水面也佔據了孩子們游水玩樂場所,如果一不小心,還會刺到手指,疼上半天。因而采集芡實,也似一種游戲,有些惡作劇的意味。我在小時候,就經常用竹竿綁上鐮刀,割下成熟的『雞頭』,然後再拉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撈到岸上。
撈上來的『雞頭』,好像穿了軟蝟甲,先從其尖頂部下手,向下撕去一塊,然後再順著撕開的破損處,慢慢可以將芡實帶著尖刺的外皮全部剝去,露出裡面軟軟的果房。這時,只要用手指一摳,一粒粒的芡實就會摳出來。芡實的果粒外面還有一層軟而薄的包衣,就像最後一件小背心。撕去這層薄衣,芡實的外殼很硬,要用牙使勁地咬,咬得滿嘴苦澀,纔會把芡實咬開,纔能品嘗最裡面的白色的果實。嫩的芡實,脆嫩爽口,而老一些的芡實,就是面面的,雖說味道還不錯,但比菱角和蓮藕差得多,因而剝開的芡實,很少被真正吃完,反而扔得到處都是,現在想來,大有一種暴殄天物的後悔。
鄭板橋詩雲:『最是江南秋八月,雞頭米賽蚌珠圓』,寫出了對芡實的喜愛。雞頭米在蘇州更被視為珍品,色澤潔白圓潤仿如珍珠,被稱為『水中人參』。而家鄉人對芡實並不特別喜愛,我對家鄉芡實最美味的記憶,倒是那嫩綠的莖,削除外皮,醃制炒食皆爽脆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