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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若干年,中國面對的頭號地緣戰略挑戰仍然是美國。目前的美國,在廣義的精英層面,許多人逐漸地在不同程度上承認了“美國衰落”的現實。這一過程耗費了將近10年的時間。21世紀初,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是美國對它在20世紀末取得的世界任何力量無法匹敵的“超一流國力”的使用,這儘管達成了一些戰略目標,卻不幸被證明是極度濫用。這一濫用正好發生在支撐美國在全球範圍內實力擴張的金融體系出現了系統性的,短期內難以修復的危機時期。
如何解決美國霸權的危機,不僅是現在的美國政府,而且是未來的美國政府要面對的頭號外交政策挑戰。當前和今後一段時期,美國的兩種解決霸權危機的方式可能交替和結合使用:
第一種,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新保守主義和正統的軍事主義者,不管是接受還是否定“美國衰落”的現實,都認爲美國要通過“再平衡”等強化國防的力量“恢復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扭轉”因爲在中東的不成功和金融危機帶來的美國頹勢,他們自信心很足。其選擇的突破口並非“跨大西洋”的歐洲盟友,而是“跨太平洋”的亞洲盟友。因爲,他們認識到,美國的亞洲盟友更加需要美國來滿足自己的民族主義地緣戰略野心,美國可以與這些盟友在相互利用的基礎上強化同盟關係。因爲“擔心中國”,日韓以及東盟在可預期的未來,不會與中國一起搞東亞一體化,而是轉向早在冷戰時代就已經奠定了基礎的以美國爲中心的“亞太架構”;而美國在歐洲的盟友,由於在自身的一體化上走得太遠,偏離了美國的戰略控制,且因爲不再有歐洲內外的迫在眉睫的傳統戰爭威脅,在戰略上並不急需美國。
美國在未來幾年,仍然會以“再平衡”爲藉口,扭轉美國戰略規劃者所說的因“中國崛起”而造成的暫時被動局面。在這一改頭換面的進攻主義戰略下,任何抵制或者不配合,甚至漠視美國戰略的力量,不管是國家的還是非國家的,正好爲美國提供了戰爭藉口。每一個戰略十年,美國都有一場,甚至多場戰爭,下一個十年由美國發動的戰爭,很有可能在亞太地區。
第二種,美國汲取獨往獨來即“單邊主義”或者僅僅依靠“意願者和能力者聯盟”的教訓,仍然需要“多邊主義”或者“夥伴關係”。如果經常與這類主張多邊主義與國際合作的美國人打交道,人們可能會以爲美國外交政策正在“回到正確的方向”上。確實,主張通過全球和區域的“夥伴關係”,對付“共同挑戰”,聽起來不錯,做起來也可以。
但是問題在於,對待國際組織和國際論壇,美國的長期立場衆所周知,它們不過是美國外交政策的工具。藉助安理會來合理化和合法化美國侵略性的外交政策,以及通過二十國集團或者聯合國氣候變化談判機制等整合對付美國面對的全球挑戰而迫切需要的全球資源。所以,“多邊主義”和“夥伴關係”之下的美國,對於中國等來說,恰恰是一種巨大的挑戰,而並非等同於中美合作的機會。
如果中國等國家在聯合國不支持美國提出的動議,或與其保持默契,美國自然暴跳如雷,而選擇“意願者和能力者聯盟”;如果中國不能在號稱是“全球治理”的機構或論壇配合美國,美國就會給中國扣上不願承擔“更大國際責任”的帽子;更有甚者,美國敵視任何不包括美國在內的地區合作,如上海合作組織等。
美國霸權的危機和美國爲解決這一危機而採取的戰略和政策,都與中國息息相關,是現在更是未來影響中國外交戰略決策的無法迴避的頭號國際因素。中國未來的任何外交政策成敗在於如何認識和對付美國挑戰。(人民論壇作者爲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龐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