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陳唯正8月28日,第101屆拜魯伊特瓦格納藝術節將落幕。100多年來瓦格納藝術節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每屆四年年年都要上演四聯劇《尼伯龍根的指環》。但去年和今年,已連續兩年沒有上演,原因是為了明年瓦格納誕辰200周年大慶年時推出全新制作。今年藝術節除了上演《唐豪瑟》《羅恩格林》《帕西法爾》《特裡斯坦與伊索爾德》外,還推出了由德國年輕導演格勞戈爾(JanPhiliPPGloger)的新制作《漂泊的荷蘭人》,由如日中天的德國指揮家梯勒曼擔任指揮。不料在彩排前卻發生變故。
7月下旬,《漂泊的荷蘭人》總彩排的前一天,德國電視二臺播出劇中荷蘭人的扮演者、國際歌劇界後起之秀俄羅斯低男中音歌唱家尼克丁(EvgenyNiKitin)的專題介紹。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這部紀錄片竟然引出一場戲外戲:原來紀錄片中有一個多年前尼克丁光著上身演奏重金屬音樂的鏡頭。細心的觀眾發現,尼克丁渾身的文身不僅引人注目,在左上身居然還有一個納粹萬字標。這個發現立即引起公眾的嚴重關注——將主演瓦格納歌劇的歌唱家竟然會是一個納粹追隨者!這或許會引爆一場驚人的政治地震!
原來這個文身是尼克丁20多年前他16歲時刺上的。他至今一直為自己年少無知的行為遺憾、羞愧。一般來說,讓尼克丁出面發表一個聲明把情況說明即可。但考慮到二戰期間瓦格納藝術節當家人助紂為虐,同希特勒勾勾搭搭、相互利用,大量猶太藝術家被掃地出門的丑聞至今歷歷在目。雖然瓦格納家族在二戰後誠懇表態檢討、劃清界線,千方百計洗刷歷史污點,也借瓦格納的偉大藝術,獲得世人的諒解,但現在為了男主角的納粹文身而引火燒身,再次成為眾矢之的,那麼幾十年來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這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問題,而是何輕何重,大是大非的問題。於是在總彩排那天上午,尼克丁與藝術節掌櫃、瓦格納的兩位曾孫女談話後,宣布退出演出陣容。當天歌劇男一號換人。
藝術上的損失不言而喻。替補者要在短時間內迅速跟上排練,其挑戰是非常大的。但導演格勞戈爾、指揮梯勒曼都支持這個解決方案。但事態並沒有就此平息。德國媒體連續幾天連篇累牘地報道、評論此事。也有反對者指出『藝術節當家人在政治上避免了犯錯,但是有誰來保護藝術家呢?』於是又引來連串的爭執。總之不幸中之萬幸的是,這個飛來橫禍到藝術節開幕前總算平息下去。
頂替尼克丁的是韓國人低男中音SamuelYoun。他的嗓音堅實黑亮,但對這個角色所需的力度和厚度還稍欠火候。加拿大女高音佩仲卡扮演劇中女主角森塔,如果不在乎少數刺耳的高音,那麼她的表演還是足以讓人稱道。對這個演唱陣容,我認為在拜魯伊特藝術節中只能算中等水平。
對《漂泊的荷蘭人》,近年來導演們的時髦做法是將荷蘭人塑造成女主角森塔的幻覺世界的形象。但格勞戈爾沒有這樣。他把整個歌劇的故事環境移植到當今社會:荷蘭人不再是漂泊於波濤滾滾的汪洋大海,而是抽象的數字網絡的海洋。他身著名貴西裝、手提現代旅行箱登場。他尋求救贖的手段是幫助森塔父親的電風扇企業昇級換代。這樣的人的出現對女主角森塔當然有很大吸引力。導演選擇電風扇替代瓦格納原著中的紡車也是用心良苦:因為紡車是旋轉的,而瓦格納在這裡的音樂描述也是旋轉的。『森塔的敘事』是整個作品的中心,也是瓦格納作曲的起始。格勞戈爾把這場戲放置於電風扇的打包車間內,森塔憧憬著對傳說中的荷蘭人的愛情。高潮處她高舉紙制帆船(見圖),表示自己義無反顧地願意成為荷蘭人的救贖者。整個舞臺造型畫面非常吸引人,但卻無法拯救整個制作,評論認為導演的許多思路不能讓觀眾連貫地將整劇解讀出來。
瓦格納親自設計的拜魯伊特藝術節劇場的傳奇音響效果舉世聞名,但也並非所有瓦格納的作品都適合這個劇場。比較困難的有《紐倫堡的名歌手》《唐豪瑟》等,但最難演奏的就是《漂泊的荷蘭人》。指揮家梯勒曼在最近的一個訪談中斷言,這個劇場就像一個脾氣大的女明星,伺候得好,出來的效果不同尋常;反之就會演砸。梯勒曼10餘年在這個劇場裡指揮了100多場,讓他在此得心應手。他有本事將這部最不適合這個樂池的歌劇,處理得就像是專門為這個劇場寫的。